雨夜,罗维在大脑的阵阵绞痛中苏醒。
隔着单薄的白袍,他平躺在冰冷、坚硬的石台上。稍稍转头,便看见地上隐隐放光的法阵。
“我不是在开车吗?”他努力回忆。
冷冷的冰雨拍打着挡风玻璃,泥头车猩红的独眼在视野中急速膨胀。
“轰!”
屋外雷霆炸响,罗维猛地弹坐起来。
“我上早八!”他狠狠啐了一口,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自己撞大运了。
作为城市的无名氏、公司的消耗品,拒绝赌毒的三好青年,罗维在自己的车道安全行驶。
然而,对向泥头车刹车突然失灵。
面对前方同吨位王者,泥头车司机猛打方向,故意把罗维驾驶的小轿车当缓冲垫。
别问,问就是不容易,问就是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穿越了……”罗维伸出纤细的中指,对大运司机表达发自肺腑的“感谢”。
随着绞痛感逐渐从大脑消退,前身的记忆彻底融入灵魂。
维克托特·罗兰,一个年仅10岁的幼童,父母是天启秘社的狂信徒。
大概一小时前,大祭司举行了秘密仪式。
维克托特作为被选中的孩子,被父母送上高台,向【厄瑞斯塔尔】献祭。
“啧,亲儿子都不放过,真是两个畜生。”
“不!一群畜生!”
罗维闭上眼睛,仔细搜寻维克托特的记忆。
大祭司用匕首划破他的额头,将鲜血滴入圣杯。信徒们齐诵经文,等待真神降临、净化世界。
在维克托特最后的目光中,他看到父母狂热、扭曲的脸庞。
然而,仪式出现了小小的问题。
——黑巫师贩卖的人血,不纯!
法阵反噬,扭曲的线条如同章鱼触手,将大祭司和信徒们牢牢锁在原地。
他们体内的鲜血瞬间汽化,透过毛孔散逸在空气中,最后被圣杯捕获。
这次血很纯,100%原装正品,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法阵再次启动,此刻却无人见证……
耀白的闪电透过窗户,映在罗维脸上。他快速扫过周遭,心底不由得一颤。
数十具尸体静静站在下面,保持着生前的姿势。他们的皮肤苍白如纸,嶙峋的骨骼清晰可见。
随着闪电消失,屋子再度恢复幽暗。可这惊鸿一瞥带给罗维的冲击感,丝毫不亚于国足踢进世界杯。
“邪教献祭!”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根据维克托特的记忆,圣光教会对邪教徒十分残酷。
要么被绞死,要么被烧死;或者先绞后烧、双倍净化,保证死得透透的。
一想到这里,罗维就感到头皮发麻。
现在,他是邪教献祭唯一的幸存者。一旦被人堵在屋里,就算全身上下长满嘴,也解释不清。
为什么你活着?
不知道?
大记忆恢复术、正骨推拿按摩了解下。
假使不对小孩子动刑,但这个世界还存在超凡力量。罗维不觉得,自己能抗住所有手段,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除非……
“系统?”
“轰!”
炸裂的雷霆声响彻天地,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深蓝?智脑?芯片……”他急得连声试探,可大家都不搭理他。
“给我个面板也行啊,我不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许,我的系统要迟到几年。”罗维无奈叹了口气。
现在没有系统,自己就是普通人。顶多,苟成一个披着人类幼崽皮的老银币。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大门,“我必须马上离开!”
维克托特还很年幼,即便罗维努力踮起脚尖,也才刚刚碰到门栓。
他想要出去,必须踩着点什么。可房间过于简单,没有桌椅板凳,除非……
罗维的目光落在影影绰绰的干尸身上,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拿他们当垫子?”
“轰隆隆~”
天空传来滚滚雷鸣,好似重锤不断在背后击打心脏。
罗维前世从没接触过尸体,连杀鱼宰鸡都感到为难。一想到要把尸体抬到门口,然后踩在他们身上,他就忍不住全身汗毛直立。
毕竟,他脚上连鞋子都没有。
他下意识的抱住胳膊,紧紧抿住嘴唇,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不过,罗维毕竟拥有成年人的心智。在短暂的慌乱后,他还是鼓起勇气,用手去抓碰面前的干尸。
“咔哒!”
男性干尸的手臂应声而断,紧接着,整具尸体像失衡的积木,重重砸在地上,摔成大小不一的尸块。
“抱、抱歉。”罗维看向手里的断臂,慌乱丢了出去。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连忙低语:“我不是故意的。”
好在尸体不会生气、也不会开口回应,唯有大雨打在门窗上噼啪作响。
望着满地的人民碎片,不知怎么,他反倒觉得尸体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甚至有些滑稽。
“怎么跟蛋卷一样脆?”罗维有点不信邪,往前走了几步。
面前的干尸张开大嘴、眼窝深陷,他轻轻一捅。
“砰!”
干尸摔得七零八碎,东一块、西一块。他袖筒里的黄铜钥匙,叮当砸在石砖上。
“这是我家的钥匙,不,应该是维克托特家的。”
他旋即意识到什么:自己刚才推倒的干尸,应该是维克托特·罗兰的父亲。
“活该。”罗维一边低声嘀咕,一边想把它放进兜里。但很不巧,套在他身上的白袍没有一个口袋。
他只好抓着钥匙,再次打量整个房间。
墙上的窗户早已被木条钉死,以自己目前的力量,根本撬不开。除了大门,这里别无出路。
“如果把他们的衣服垫在脚下!”罗维眼前一亮,立刻将干尸全部推倒。
参加天启秘社的信徒都是普通人,衣服材质多为亚麻、粗布。不但保暖差,而且厚重粗糙,但是拿来垫脚刚刚好。
作为罪魁祸首的大祭司,罗维抬腿就是一脚。
他原本是个邪教徒头子,直到膝盖被踢碎,变成满地人渣。
哗啦啦,圣杯和匕首掉落在地,罗维还捡到一个沉甸甸的鹿皮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盛满了金索里和银塔勒。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空,这些邪教头子嘴上全是教义、心里全是生意。
他们用各种道貌岸然的借口,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口袋,并美曰其名:功德;而神会给予你:福报。
“人渣。”罗维狠狠啐了一口,用大祭司的黑金长袍把它们包起来,系在身前。
他要辩证性的带走,批判性的使用。毕竟,这里面真有维克托特家的血汗钱。
抬起门栓、推开大门,屋外的雨水哗啦啦的涌了进来。转眼间,罗维便湿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将门口的衣服丢到街头巷尾,然后毫无留恋的冲进夜雨中。
大雨滂沱,沉寂了喧嚣,涨满了河沟。小小的身影拖着大大的鞋子,穿行在街巷间。
两旁的瓦斯街灯忽明忽暗,巡夜人正躲在家里偷懒。偶尔,能听到暗巷野猫的惨叫声。
罗维根据维克托特的记忆,努力辨认周围:特别胖的树、尖顶房子、齿轮钟表……
随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眼熟,他终于想起前身住的地方:锈蚀十字街。
这里的排屋大都破烂不堪,墙板腐朽开裂,被钉上长短不一的木板。
街道用炉渣铺就,和雨水混在一起,泛着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因为十字街没有下水道,每天清晨,人们会推开二楼的窗户,随手将排泄物泼掉。
罗维强忍着恶心,抓着钥匙,目光在锈蚀的门牌上游走。
“42。”他眼神一顿,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
雨夜是最好的掩护,邻居们并未察觉开门的声响。随着房门重新关闭,罗维长舒一口气。
天启秘社的献祭场所就在城里,明天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圣光教会、贵族、市政厅,一定会展开调查。
他要趁着这段时间,把自己身上的“赃物”、“嫌疑”处理干净。比如,身上的袍子、不合脚的鞋、大祭司的钱袋……
净化邪恶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圣光教会:火焰。
没错,罗维也是这么想的。
生火不易,普通人格外珍惜火种。客厅东侧的炉灶里有一个特质的火盆,里面填着缓慢燃烧的木炭。
罗维拨开覆盖的灰烬,轻轻吹气。眨眼间,炭火肉眼可见的旺盛起来。
他添了一些碎煤,让火焰慢慢燃起。又从二楼的木箱中,翻出一套旧衣服。
随着衣袍、钱袋等被火焰净化,自己从献祭现场带回来的“罪恶”,只剩下圣杯、匕首,还有一堆金银币。
12枚金索里、31枚银塔勒,维克托特的父母就是把儿子卖了,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我记得,家里的钱就藏在地板下。”
罗维拿起匕首,轻轻插入地缝。随着木板被撬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袋出现在眼前。
轻轻摇动,叮当作响。一百多枚铜卡什长满绿锈,透着一股子泥腥味。
“啧,还有这么多。”
他们连儿子都奉献了,这些铜币竟然能留下来,恐怕因为大祭司嫌脏吧。
总之,它们不适合跟金银币放在一起。罗维思索片刻,将地板重新还原。他在屋里来回走动,寻找其他藏钱的地方。
狭小的客厅只能容下一张桌子,二楼的房间横竖摆着两张床。墙壁又太薄、柜子又太浅,思前想后,只能在灶台里面挖个坑,把它们埋进去。
“圣杯也得埋进去。”
他伸手去够,当双手同时握着匕首、圣杯的瞬间,心底出现一道声音:是否融炼附魔?
“金手指虽迟但到!”
“是!”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金手指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