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世娼妓

“师傅,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师父?”

“无妨,你叫什么我都听不出来。”

“那师父,咱们为什么要来紫金楼?紫金楼不是花楼吗?”

“为师在寻一个人。”

“寻谁?”

“九世妓女。”

陈渝还很小,不懂九世妓女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师父这话听起来十分深奥。

她攥着玄奘的僧袍,正想再追问下去,却见玄奘已经抬脚迈进了紫金楼那雕梁画栋的大门。

一脚迈进,楼内楼外便是两方世界。

琵琶的悠扬旋律,胭脂的香气扑鼻,衣着艳丽的清倌怜人穿梭其中,娇笑着招呼客人。

陈渝跟在玄奘的身后,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从未到过这般地方。

在龟公热情且眉宇间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引领下,师徒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师父,那个九世妓女到底是谁?她很特别吗?”陈渝扯了扯师父的衣角,小声问道。

玄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两个碎银子递给了龟公,吩咐他上一壶好茶,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又递过去一些碎银子,要了一盘特制的糕点。

待龟公恭敬的离开后,他这才缓缓开口道:“所谓九世妓女,便是被天道所罚,历经九世为妓的轮回,每一世都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这一世,若再不能点化她,她便永无解脱之日。”

陈渝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努力消化师父刚才说的话。

对于这些她还不太懂,她只知道师父很厉害,不像她这般,光是看着那些莺莺燕燕就觉得耳根发烫。

她躲在玄奘的身后偷偷瞄了一眼大堂中央,几位娇娥舞娘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宛如鎏金殿上落入凡间的仙女。

她们穿着轻薄艳丽的广袖凤尾裙,轻纱飘动,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眉眼含情,朱唇轻启,笑声如银铃清脆,惹得台下客人目光紧紧跟随她们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发出阵阵叫好。

四周的桌椅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衣着华贵的富商正搂着姑娘,一边豪饮美酒,一边肆意大笑。

也有落魄的书生故作洒脱,将美酒倾入酒盅,实则只倒浅浅一层,举杯时轻抿一口后,便微微眯起双眼咂咂味,再将目光贪婪地在舞女身上游走。

陈渝想起娘亲曾经说过的话:这世间的男子多鲜衣怒马,看似情深意浓,实则他望向你的时候,目光里藏着若即若离。

那时的陈渝似懂非懂,直至此刻,望着楼中那些客官,再望向清倌怜人的眼神,她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情。

玄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神一动,指尖轻轻叩了叩木桌,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陈渝歪着头,思索片刻后小声说道:“我看到了很多人,有富商,书生,还有那些漂亮的姐姐,他们好像都很开心,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开心。”

这时,龟公左手拎着鎏金茶壶,右手端着糕点款款而来,玄奘示意他将茶点放在桌上。

这鎏金的茶壶陈渝还是头一次见,好奇的用手指点了点茶壶,壶身映出她扭曲的脸庞。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没见过这种茶壶,更不知道鎏金是什么,但是一看到这东西一闪一闪的,她便有些喜欢。

她指着鎏金茶壶,还未等说话,玄奘便看出她的心思,轻笑道:“妄念。”

“妄念?”

“不错,你看那壶身倒映出来的你。”玄奘抬手指向壶身,目光平静温和,“面目扭曲,全然不是本来模样,这就如同被妄念遮蔽的本心,让你只看到这器物的光鲜外表,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

陈渝凑近壶身,盯着那变形的倒影,眉头微微皱起,试图从那扭曲中寻出些端倪。

她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玄奘,眼中满是疑惑:“师父,可它真的很好看,喜欢好看的东西也算妄念吗?”

玄奘微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

陈渝正对着壶身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发呆,刹那间,一阵尖锐的叫骂声打破了楼内热闹氛围。

“你这小蹄子,竟敢扫本少爷的兴!”

一听这动静便知道此人是个纨绔子弟,津海城多世家,隔三差五就有这些富家公子哥来紫金楼寻欢作乐,耍耍威风。

楼下众人也见怪不怪,循声望去,瞧瞧这次是谁家公子。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镶玉紫金冠的年轻男子,正满脸怒容地瞪着身前一个瑟瑟发抖的清倌。

众人一看,原来是贾家那位有名的浪荡公子贾冠霖,平日里仗着家族权势横行无忌,乃津海第一恶霸。

那清倌紧紧抱着琵琶,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显然是刚刚的弹奏不合这少爷的心意。

“本少爷让你弹《十面埋伏》,你却弹出这软绵绵的东西,是故意消遣我么?”年轻男子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哐当声响彻花楼。

周围人纷纷避让,免得遭受这无妄之灾。

清倌吓得浑身发抖,挪动着身子,额头磕在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贾少爷,《十面埋伏》曲风激昂,气势磅礴,弹奏难度极高,奴婢实在……实在力不从心,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

龟公弓着腰,一溜烟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哈腰道:“贾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不懂事的丫头一般见识,要不,小的这就去请楼里最擅长激昂曲风的琴师来,保准让您满意!”

贾少爷正气头上,一巴掌扇在龟公脸上,龟公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滚一边去!今天我就只要她弹,弹不出来,我拆了你这紫金楼!”

“哟,贾少爷,怎么这么大火气?”

说话间,一位身着桃粉色锦缎长裙的女子,正袅袅婷婷地走下楼来。

贾冠林瞧见三楼下来的女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淫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骄纵的模样:“原来是苏掌柜的,你来的正好,你替我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罢,一脚又踹了过去,踩在清倌的胸上。

清倌一时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蜷缩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苏掌柜见状款步走到近前,伸出玉手轻轻搭在贾冠林的胳膊上,娇笑道:“贾公子,您可是咱这紫金楼的贵客,犯不着和这小清倌置气,气坏了您这金贵的身子,奴家可心疼着呢。”

说着,她用丝帕轻轻擦了擦贾冠林额角本不存在的汗珠,又吩咐龟公给安排个三楼房间。

龟公如释重负忙不迭点头,弓着身,一溜烟跑去准备。

贾冠林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仍故作骄横道:“哼,苏掌柜的,你可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这小蹄子今日激起我一身火,你说怎么办吧?”

苏掌柜眼波流转,笑意更浓,声音软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贾公子要是不建议奴家人老珠黄,奴家倒是不建议老牛吃嫩草,今夜就好生陪陪公子,把您这火气都给消了,可好?”

贾冠林一听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急不可耐的欲念,一声怪笑,接着又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那丰臀上,感受着手心的弹性,整个人心猿意马,迫不及待地紧紧搂着苏掌柜的细腰,大步朝着三楼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些不堪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