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急冲冲的离开了。
这种事想都不必想,不管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玄奘都注定死不了。
御妖府要抓,白马大慈恩寺要杀,都得问问李响背后的主子答不答应,不能说擂台还没搭好,就任由局势失控,这不符合朝廷那边的利益。布局这么久,到头来功亏一篑,还不如直接派兵镇压来的痛快。
可是这么做,也有个坏处,香火神国不答应,香火神国的百姓也不答应,若是处理不好,演变成白莲教那等邪教藏匿于百姓家中,操刃则为匪盗,荷锄则作良民,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所以无论如何玄奘都不能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面对白马大慈恩寺这等庞然巨物。
五十年前,白莲教宣扬“弥勒佛子降世”“无生老母渡人”
只要喝下七十多岁无生老妪的乳汁,诚心悔过,再由弥勒佛子鞭策肉体上的罪孽,便可加入其中,随后每日会分得一碗口粮。
这般荒诞却极具蛊惑性的做法,在五十年前那个灾荒频发,民不聊生的年代,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无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怀着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投身白莲教的阵营当中,使其势力在短时间内呈几何倍数增长。
随着白莲教的势力急剧扩张,他们开始公然挑衅朝廷的权威,占领城府、抢夺官仓,原本只是寻求一丝生存的民众们,在极端的环境下,竟造反成了罪人
朝廷震惊之余,迅速调派大军围剿。一时间河北沦为人间炼狱,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那一年,白莲教教徒虽骨瘦嶙峋衣不遮体,但凭借着狂热的信仰与以及对朝廷积怨已久的愤懑,他们竟与朝廷派下的军队僵持不下。
若不是最后白起亲自率领铁浮屠,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荡平整个河北城,彻底消灭了白莲教,这场战乱不知还会延续多少年,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五日后,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相较于前几天的阴雨连绵,今天着实是个好天气。
玄奘抱着怀中的涂山娘娘行走在街上。
凡人的世界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新奇。
街头巷尾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孩童们嬉笑奔跑的身影,这一切都与她所熟知的山林大相径庭。
她想跳出去,可是玄奘搂得很紧,涂山娘娘拼命扭动身子:“放我下去,小和尚!我要去看看那些好玩的玩意儿!”
玄奘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娘娘,莫要胡闹了,你的脾性小僧岂能不知?我这一撒手,你怕是要搅得这长街不得安宁了,到时候百姓受惊,小僧还得善后。”
涂山娘娘听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和尚,你莫要危言耸听!我不过是想去凑个热闹,能惹出什么大祸?”
正说着,街边有艺人耍起了喷火杂耍,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涂山娘娘眼睛放光,趁着玄奘分神,猛地一挣,竟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跃而下,她回头朝玄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传音道:“哼哼,娘娘我先去玩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罢她像只欢快的小鹿扎进了人群里。
玄奘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作为千年大妖,涂山娘娘能这般听话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灵动的身影。
不经意间目光扫过街边,只见一处地方围了好些人。
出于好奇,他慢慢走近,拨开人群,原来是个小孩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卖身葬父葬母”六个大字,字迹稚嫩,看得出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手笔。
再看一眼小孩,他身着粗布麻衣,上面补满了补丁,小脸满是污垢,头发乱糟糟的,怕是许久没吃上饱饭的缘故,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周围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同情,却也只是站在一旁观望。
人群中,一个穿着短褂的跛脚汉子撇着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唉,这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起码还能卖到花楼有口饭吃,最不济卖到有钱人家当个丫鬟也不错,至少不会饿死。”
他身旁一个尖脸的妇人附和道:“谁说不是,这年头,男娃可不好卖,倒贴钱估计都没人要,还不如将那双亲找个荒郊野岭早早埋掉,自己落个清净。”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脸色各异,有露出不忍的,也有麻木冷漠的,却没人站出来反驳。
这年头,谁家日子过得不是紧巴巴的?一家几口都得勒紧裤带才能维持下去,更别说买下这个孩童了。
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出现在玄奘的身旁,他负手把玩指中的玉扳指,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目光落在玄奘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大师在这看热闹,怕不是动了想救这孩子的心思?”
“是有点。”
玄奘神色平静,目光落在那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带着几分玩味,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在下佩服,那为何迟迟不见大师出手相助?莫不是还在权衡利弊又或者是囊中羞涩?”
玄奘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我在等。”
“等?”中年男人挑了挑眉“等什么?等这孩子饿死街头,还是等旁人来做这善事?”
玄奘并未因中年男人的言语而恼怒,而是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缓缓说道:“昨夜静心坊走水,烧出五十二具锁在密窖的乞儿,每个乞儿后背都印有白莲的印记,大理寺派人追查,只说是白莲余孽,小僧在想这白莲教已覆灭五十多年,为何会死灰复燃?难不成这背后有高人相助?”
中年男人眼神一滞,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大师莫不是想太多,兴许是有人故意借此生事,打着白莲教的幌子罢了,再说你这和尚与我说这些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握着玉扳指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玄奘目光如炬,直视中年男人,不紧不慢道:“你身后那跛脚汉子实力不俗,他旁边的妇人手指纤细,更是个耍暗器的好手,还有藏在人群里的高手也不少,寻常日子里,哪会在这街头无故聚集这么多身怀绝技之人?施主,你还想继续隐瞒吗?”
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冷哼一声:“你这和尚可真会说笑,不过是巧合罢了,这天下之大,身怀武艺之人到处都是,难不成在街头站着也有罪?”
玄奘微微摇头,神色悲悯:“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小僧今日若是救下这孩子,不到片刻这些藏在人群里的高手誓必将我拿下,判个包庇白莲余孽的罪名,然后处死,这不正是贾施主想见到的吗?”
话音刚落,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那跛脚的汉子紧扣手中的刀柄,只要身边的贾顺安一声令下,他便毫不犹豫的冲出去。
可当他锁定眼前这个和尚的时候,却发现他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只见和尚的头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三头六臂的魔物,三张面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