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色祠堂

——如果再不想出法子,我们就要交待了。

——跟你说了那么多,是你不会啊,还怪我?

平心而论,像被狗一样拖着的一路上,阿元仙子还是给了不少建议的,比如心念一动,身至太虚。

这是元婴之术,不会,好的,那就看看自己适合金木水火土哪一卦,以气机牵引天地,引得天地同杀,干死这帮王八蛋。

金丹也不行啊,那就看看筑基,你的仙基大概是什么啊,还是不知道啊,那纵火总会了吧,像那天那头蠢猪一样,练气的喂。

biubiubiu,喷火那种。

biubiubiu。

——还有,方才你明明能逃,你的脚力谁都追不上,为什么要回去救那蠢材?给我一个解释。

——我想想。

——想什么?想法子还是想解释?你说。

哎呀——

齐双喜被丢在地砖上,由于双手反绑,那是摔得个结实,忍不住叫出声来,眼前两位大侠终究是大侠,硬气得很,身体都没了个人形,还一声不吭。

可怜那吕大侠,连双手反绑的机会都没有了。

借着痛苦蠕动,齐双喜也勉强看清了眼下局势。

这里是一个祠堂,规模颇大,香火刺鼻,梁柱上缠着红布条,正中供奉着一个牌位,刻有「郑中崖」三字,一个老头刚奉上三炷香,一对童男童女随即捧上瓜果,数十个村民几乎个个挂彩,甚至鲜血耷拉一地,却依旧带笑,无人做声,只鼻孔张着,似在拼命吸那香气。

可那香气,紧紧盘旋在牌位四周,隐约现出个什么轮廓

“丁宝,我艹你妈……”吕松气若游丝。

“我妈刚刚被你砍死了,另外好叫你知道,我姓郑,名德清。”丁宝淡淡笑道,说后半句时向那牌位深深一拜。

“姓丁的有种把你老娘拖过来,看老子把她艹活…哈…啊哈哈…”

这是求速死了。

齐双喜暗叹一声,又听那祝渊亭颤声道:“我双目已盲,再没法认出各位面目,何不放我离去,又何必…何必与我河西祝家结下死仇?”

“死仇?死仇好啊。”

方才奉香那老头转过身来,看上去已近百岁,笑眯眯看着地上三人,声音浑浊如死潭。

“我郑家今晚邀请三位呢,便是要那死仇,你们三个……”

“那个……”齐双喜双手尽力翘起,截断那老头话头,“这位老先生,两个,是两个,小道奉落霞宗仙长之命,下山采买些急需药物,只是路过而已哈。”

“落霞宗?”老头眼睛睁大。

“是,采霞峰上落霞宗正是。”

齐双喜还没来得及窃喜,见那张老脸拧成花来,心头瞬间一冷,老头双手捂胸,笑中带泪:

“落霞宗好啊,落霞宗好啊,祖宗保佑啊~”

说罢颤巍巍跪下,朝那牌位磕头,男女老幼随即跪倒,砰砰砰一片。

“祖宗保佑啊~”

“祖宗保佑啊~”

“我艹你祖宗……”

“河西祝家~祝海石是我爹~”

“祖宗保佑~”

……

再安静时,人人脑门已带了血,齐双喜被那老头看件宝贝似的看着,胃里阵阵翻涌,刚想要再拖些时间,听那丁宝轻声禀道:“族长,趁热。”

“嗯,欢喜得紧,倒是糊涂了,德清今晚立大功,祖宗看在眼里,我们郑家看在眼里。”

“是晚辈的福气。”丁宝再次拜倒,先向族长磕头,再向牌位磕头。

所有村民埋首拜倒。

丁宝起身,挥刀割断自己的喉咙。

鲜血狂射而出,直至流尽,身躯仍站得笔直。

一片腥红血雾中,香气凝出个人形,血扑扑一团,落到牌位之前。

那血团在地上扭曲,慢慢扭出个人形,身材雄壮,脑袋尖尖,腹突如鼓,手脚细长,歪了歪脖子,走向吕松,吕松双唇剧烈颤抖,蠕动后退。

血团趴下,舔着一路血迹,最终趴到吕松身上,在挣扎中挖出吕松心脏,咬下心尖,咀嚼,剩余的抛掉。

村民沉默疯抢。

祝渊亭虽然看不见,但武夫的本能已让他失了禁,也叫不出河西祝家之类的话来,只知道有什么东西爬上身体,心中惨叫着祖宗保佑,心便没了。

血团在祝渊亭肋骨间盘膝坐了一会,再蹲起时,身体似乎大了两寸,转头看向齐双喜。

齐双喜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吐了。

——好恶心啊。

——仙子也觉得是吧,然后呢?

——我想想。

——嗯,反派一般戏多,我尽量拖啊艹——

两眼一花,血团已蹲在身前。

一条血红胳膊出现在胸口,手指,似乎已插了进去,撩了撩心脏。

齐双喜眨眨眼,剧痛从尾椎骨直通天灵盖。

血团歪了歪脑袋,又动了动手指,看了看,又动了动手指,脑袋转向族长,老头双膝跪地爬了过来,恭敬道:

“这位道长,我家祖宗说,你不够害怕,所以我家祖宗不高兴。”

齐双喜双眼模糊,倒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强笑一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老子落霞宗天才弟子,师长无不寄予厚望,朝思暮想,你们什么东西,还值得我怕……”

那血团定了数息,另一只手插入齐双喜小腹,看向族长,老头赶紧道:“道长既然问了,我也可以跟你说,只是,道长可还撑得住?”

“哈,说到天亮都可以……”齐双喜本应痛得扭成麻花,如果不是两只手插着。

“是,是,还是要知道怕才好,老朽说了啊。

于是在又想拖时间又度秒如年的痛苦中,齐双喜听到了这个故事:

三百年前,距此九百里的准水,有一郑氏修仙家族,虽然谈不上如何强大,但有一个特别惹人艳羡的长处——后代出灵根子的比例极高。

按理来说一个金丹仙族,五十个后人能出一个灵根就顶天了,可郑氏居然能干到三四个,而且个个男丁,以至于不少仙族赶着跟郑氏联姻。

所以郑氏有恃无恐地定了个族规,凡无灵根者,一律放逐八百里,无论嫡庶。

此间郑家老祖,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嫡长子。

那老祖发毒誓,有朝一日,定会要后人把自己的名字带回准水,录入族谱,并以远迈族人之功,单开一页。

于是,这一支郑氏在卧虎山下开枝散叶,为了血统纯正,又为了谨记耻辱,无人不姓郑,又无人姓郑。

时间流逝三百年,卧虎山郑氏无一灵根。

“我卧虎郑氏历代族长,没有一个不是死不瞑目的。”老族长怅然笑道,许是说得多了,声音愈发浑浊。

“我艹——”

血团抽出插在齐双喜小腹的手,掌上多了一捧血,递到老族长面前,老头惶恐摆手,但见血团一直举着,拜谢一声,凑唇喝了下去,还仔细舔干净。

“你别来啊,我——”

手又插了回去,还他妈插偏了点。

“道长再忍一下就好,我们郑氏不也忍了三百年,才等到机缘嘛,话说在二十年前,嗯,整整二十年了,我卧虎郑氏的第一位灵根子,终于就出在那卧虎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