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怒火

徐小年,练气六层。

陈阿忠,练气五层。

裘印。练气七层。

除了山上有事的方师兄,那天得罪过的师兄弟们都到了。

“李三泉,千两银钱没了,你说这是好事?”裘印把手中清单甩到地上,冷冷道。

前些日子这李三泉出了好大的丑,说必有重礼回报,今日急请他们下山,却说那本应收缴回门内的银钱被人抢走了,莫不是想一辈子钉在这里守田除草了?

李三泉弯下腰,将几页清单拾起,又递给裘印。

“裘师兄,是我无能,那贼子远走高飞,怕是追不回来了。”

裘印头皮发麻,就要往脸上甩去,却见这往日油滑怯懦的李三泉,眼下毫无愧色,不禁心中起疑,往旁看去。

最是机灵的陈阿忠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脑子转了几圈,他懂了。

本应收回门内的钱没了。

可钱还在啊。

李三泉没上报,官府更不敢上报,那么,只要找到那贼子杀了,钱不就有了?

这几年门内资粮吃紧,师兄弟几个又到了晋级关键,这些银子尽可拿去黑市,换些灵石灵材,岂不美哉?

他手腕轻抖,清单闷闷起火,心道:

以前不知,这李三泉来钱竟如此容易,回头还是要单独和他聊聊。

当下不作废话。

“你说这是那贼子留下的碗?”

“是。”

不等吩咐,徐小年拿起那还留有粥痕的木碗,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竹蝈蝈,双双汇入灵力,那竹蝈蝈黄光一闪,从掌心跳入碗中,爬了两圈,振翅往西北飞去。

崇云门四子祭出各自飞行法器。

“裘师兄,一块灵石。”徐小年讷讷道。

“还能少你?”

“是,是。”徐小年抄起木碗,手中结印,当先向西北飞去。

‘妈的怎么个个爱钱?’

裘印心中暗骂一声,紧跟而上。

……

吕平镇西北二十里,麻子岭。

齐双喜不知是第几次清点好手头的符箓和法器,在一块大石上负手而立,面朝吕平。

脚下是纸钱灰烬。

“吕木匠,等下如果打不过,我还是会逃的啊,不要怪我。”

他嘴里念叨着,同时又有些担心。

不知道刚刚纸钱有没有被吹走,等会把整座山点着了,那可就牢底坐穿了。

还好没有等太久,天边几个身影破空而来。

一。

二。

三。

四。

“应该都在了吧。”

四人迫近,互相都看清楚了面目,齐双喜抬手比了两个中指,转身投入竹林之中。

“师兄。”陈阿忠低声道。

裘印微微颔首,他师兄弟三人经常结队下山出任务,彼此早已熟稔,只听语气,便知陈阿忠的意思是,那贼小子明显是在等他们。

又向徐小年看去,徐小年已收回住蝈蝈,在掌中捏成碎末。

“练气三层,看不出宗门。”

“别留手尾。”裘印狠声道。

“是。”陈阿忠灵力急转,踩着「灵竹飞鸢」当下冲入竹林。

裘印「冷泉剑」入手,紧随其后,长长冰霜簌簌而下。

徐小年双手一分,数十只竹鸦洒到空中,随着黄光闪闪,尽数振翅长鸣,随着他掠到竹林上方。

都这么威风了吗?

李三泉心头空荡荡的,抽了自己两嘴巴,也驾驭灵鸢投入竹林。

……

最先接战的是裘印。

齐双喜已将这片竹林踩了三天,仍是比预计得早些被追上,而这还是对头有意为之。

在崇云门这一代弟子当中,裘印算不上杰出,但常年下山,老于搏杀,待徐小年传音并无埋伏后,这才雄狮搏兔般,抬手便是大招。

「冷泉剑」猛地一震,身前数十丈青竹尽数化为洁白,他身影有如一道冰龙,撞破数十丈冰霜,挥剑斩下。

齐双喜并未回头,屁股一拍,身后现出一道金石盾牌虚影。

盾破。

倒转八卦生,缠得「冷泉剑」两个呼吸。

八卦破。

借着两个呼吸,齐双喜斜斜向北方掠去,顺着瀑布飞身跃下,坠入厚厚冰粉又穿出,眼见就要扎进青潭。

半空中一声虎啸,满是倒刺的藤笼一口“咬”下齐双喜,落入水面。

陈阿忠正要补刀,却见那「擒虎笼」沉沉浮浮,里头还哪里有人?

「分身符」?

抬头望去,齐双喜攀着冰面跳上山腰,继续往北逃去。

北边有什么?

他略一沉思,随即又暗笑自己习惯性多虑了,这小贼自己一人尽可拿下,何况天上有徐师兄盯着?

追捕继续。

冲出竹林时,齐双喜右臂已被彻底冻住,身上虽不见伤口,体内已满是冰疙瘩,纯靠道具准备充分,又不要命地往嘴里塞「回气丹」,这才勉强抬得动双腿。

裘师兄都不屑出手了。

眼见大局已定,徐小年舍不得那些灵鸦,收入囊中后,驾灵鸢斜斜向下,随手取下腰间「炼灵刀」,往那小贼大腿砍去。

没有意外,刀入肉,在大骨处微微一阻。

他正想着等会怎么跟裘师兄计数,只觉小腹一凉,那里……

多了一把短刀?

那小贼没有回头,反手一搅,回刀,拍了两张「神行符」,一瘸一拐向前方奔去。

不要紧,不要紧,一把刀而已。

他呵呵出着气,试着运起丹田灵力,谁知气海竟已被完全搅碎,灵气如破絮飞灰,从短短伤口处奔涌而出。

然后他就死了。

身后的裘印和陈阿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来到跪着的尸身旁,纷纷色变。

李三泉终于找到,凑近一看,也软软跪下了。

裘印原本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此时泛出微红,抬眼看向还在挣扎跑着的齐双喜,正要抬腿,却被身旁一把拉住。

“师兄,那里是燕子峡。”陈阿忠双眼通红,沉声道。

燕子峡,高二十丈,最宽不过三丈,燕子难飞,故称燕子峡,实在是设伏绝佳处,可惜徐小年已经没法去查探了。

“如此回去,有何脸面见师尊。”

看着齐双喜身影没入窄窄峡中,他沉沉说道,手中冰剑寒芒暴涨,转眼已至峡口。

陈阿忠不再犹豫,祭出所有压箱底宝贝。

多年未见血,李三泉本已浑身脱力,但见得两位同袍身姿,想起少年时师兄弟同甘共苦之情,胆气陡生,回头看了老家方向,狂吼着跟上。

三人前后深入燕子峡,陈阿忠暗运法器,确认没有阵法,也没有埋伏,心中暗定,只见那小贼站在燕子峡出口,面朝己方,像是在等候。

裘师兄怒喝一声,人剑合一,两旁山壁尽结冰霜,一道冰龙一往无前,呼啸向前。

那小贼怎么不躲?

而且眼神怎么变了?

像初生的婴孩一样纯净,又带着些冷漠。

他心中一寒,法器尽出,前冲之势猛地向上。

峡口那人兰花指立于胸前,轻轻一挥。

他的瞳孔映出吞天噬地的红,裘师兄连一滴水汽都没剩下,然后自己也没了。

烈火在峡中奔涌,生生烧得燕子峡宽了数丈,又冲天而起,直抵云端,暴雨倾盆而下,白气蒸腾,弥漫天际,又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将烈火扑灭。

水火停息,野风骤起,吹过竹林,吹过大石。

大石上的纸钱灰烬,飘飘摇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