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尼亚的灵茶。尝尝,比起吉拉曼恩的珍藏如何……”
李冬不以为意地喝了一口,耳边阿玛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又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如坠梦中。
“呃!”
李冬只觉得猛地一点头,又弹起来。像打了个瞌睡,突然醒转。
“……”
他愣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茶杯,难道还真是灵茶,自己现在精神清爽了不少——嗯?茶怎么这么凉了?
李冬迟钝的精神,这才渐渐敏锐起来,注意到不只是手中茶杯,整个屋子里的光线也迥然不同,好像自己就这么一点头的功夫,整个世界就从中午,跳转切换到了傍晚,黄昏的暖光从窗棱漏进来,一切都静悄悄的。
死老太婆!茶里下药了?
李冬面色沉了下来,环顾室内,哪还有阿玛拉那浓妆艳抹老太婆的影子?
不是,为什么啊?
自己这没招谁没惹谁的,用得着吗?
仇富?阿玛拉的这个商会自己就富得流油好吧!
自己能被人盯上的,除了吉拉曼恩这个名字,那就只有……
李冬注意到了桌对面之前阿玛拉坐的位置上,静静放着一张像是名片的便卡纸。
低调奢华的蓝色,点缀着齿轮的黄铜色。
经典的皮尔特沃夫风格。
「常怀敬畏之心,对一切保持警惕,是每个法师应当学会的第一课。」
李冬翻来覆去看了看,纸面上只有这一行简单的文字。
这什么跟什么?
阿玛拉老阿姨给自己下药迷晕了几个小时,就为了给自己留下这一句警钟长鸣的教训?那自己这该记恨她呢,还是该记恨她呢?
李冬靠在窗边,看着剩下的半杯残茶,皱眉努力回想着自己这空白的几小时,究竟有没有丁点印象。
忽然,识海中传来波动。
过了会儿,李冬垂眸观想,意识沉入识海,发现是天姐星有留言传来。
已经将范德尔请到上城来了。
……
李冬带上那杯残茶下了楼,发现这家酒庄已经人去楼空,见不到一个店员。
正门紧闭,李冬推了推,从外面上了锁。
李冬在酒庄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发现了一道后门,将茶杯放远一点,运足真气,抬脚上去就是一下,砰!
后门被踹开,李冬看着门外静悄悄的小巷,心道:“烈娜塔就是从这走的吧?这么说,她早就发现我跟踪了?”
李冬回头去捡起剩下半杯茶的茶杯,离开后院走入小巷。
烈娜塔有那么牛吗?自己跟得那么远,也能被她发现?
还是说,她在安排了眼线,也在一路上后头跟着她,正巧发现了自己?
李冬发挥着自己前世观看各种影视剧的想象力,走出小巷走到了大街上,发现已经绕回到了时计大道,环顾一圈看到了远处的进步之桥的吊顶,这才知道自己的方位,转头往东北方而去。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留言。
「常怀敬畏之心,对一切保持警惕,是每个法师应当学会的第一课。」
法师?自己果然也算是法师的一种吗?
敬畏之心,保持警惕……
自己应该并未在外面展露过多少非凡之处吧?事实上,在自己开发出真气的吸附属性之前,就算想要表现,也没什么可表现的——力气比同龄人大了点,跑的快了点,难道也值得稀奇吗?
难道是在桥上跟爆爆见面的那一次?只有那一次,自己一时兴起,倒挂着从桥底下走了过去——大晚上的,谁啊那么闲,能刚好注意到?
阿玛拉商会的眼线,就这么时时刻刻无孔不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色玫瑰呢!
敬畏之心……
李冬脚步放缓,手指摩挲着纸片上的留言,忽然将残茶泼了出去,掌中运足真气,将茶杯捏碎,一路走,一路将零零碎碎随手扔到不同的垃圾桶里。
原本他打算让老妈查一查这茶里的成分,再查一查阿玛拉。
现在想想,毕竟事涉魔法,还是小心一点。
自己还稀里糊涂的呢,万一查出什么凡人无法应对的玩意儿来,别给老妈老妈引火烧身了……
保持警惕……
经过这么一点,李冬心中的一个疑问,久违地又冒了出来。
自己给凯特琳他们分享真气,会留下一个印记。
那么,自己额头的印记,是不是也是被谁留下的呢?
然而在识海里,自己从来没发现自己的“主星”。
难道自己的“主星”,就是星环本身?
所以,归根结底,识海中那个永远在转动的星环,究竟是什么?自己炼化的星光,被自己称之为真气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真气是魔法的一种,又是什么魔法?
留下这张卡片的,真的是阿玛拉吗?
郊外的公墓区已经近在眼前,李冬站在上坡回头望去。
曾经以为不过是个不涉及魔法,玩玩机械和炼金科技的弹丸之地,看来其实也是卧虎藏龙啊!
李冬笑了笑,将纸片塞进兜里,径自踏入公墓区。
……
“你还记得她么?”
公墓区边缘地带的一小片区域,埋葬着五年前进步之桥上的那些底城人。所有墓碑上都有着入殓前执法官拍下的遗照。
角落的一座墓前,一对红发蓝发的姐妹正站在这里。
墓碑上没有名字,也没有生卒年,只有一张照片,因为是黑白照,所以也看不出她那头漂亮的紫色头发。
蔚的指尖触碰照片上的妈妈的脸,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她缠满绷带的手擦了擦眼角,轻声问了一旁的妹妹。
五年前父母去世时,爆爆才7岁,蔚也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从前一家人的事情,想到这里,蔚心中便一阵刺痛。
“我记得妈妈她……身上总是一股味儿,”爆爆看着墓碑上明显被整理过的遗容照片,轻轻地说,“机油味。”
蔚笑了笑,摸摸妹妹的头:“看来是你更像妈妈一点。”
爆爆眨眨眼:“你剪的头发像是狗啃的一样,也很像妈妈。”
“哈哈。”蔚搓了搓妹妹的一头蓝发,“所以,老爸为了不让妈妈祸害他的头发,干脆就……”
“留了个大光头!”爆爆跟姐姐同时说,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凯特琳站在不远不近处,给她们留下了与逝去亲人独处的空间,观察着那对在墓前时而悼念时而轻笑的底城姐妹。
“她们是?”李冬走了过来。
凯特琳背着手,指了一下另一排墓碑中其中一块前坐着的范德尔那宽阔的背影:“他的养女,你要找的黑巷猎犬,跟他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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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诺,还有菲莉西亚,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你们冲上大桥,至少蔚和爆爆还能有你们在身边,而不是……”
范德尔坐在好友康诺的墓前说着话,“如果希尔科没有失去理智,用那个该死的燃烧瓶引爆了一切,或许原本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还是怨我,我早该注意到的,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希尔科心底那股对上城的愤怒,他一向如此,哪怕在最肮脏的底城,他也是要让自己看上去体体面面,是我低估了他对上城的敌意,也忽视了他的决心,他的急切……”
“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巷猎犬,也有这么感伤的样子吗?”李冬走了过来,停在数米远的地方。
范德尔扭头看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这位穿着皮尔特沃夫大学制服的少年,和那位穿着执法官制服的吉拉曼恩小姐有着相同的深蓝发色,面相很年轻,身高比他姐姐低了半头,看上去也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猜,”
范德尔扶着膝盖站起身来,一米九的魁梧体格,一下子就像一团阴影,将李冬整个盖住了,“你就是那位能请动皮城警长,两次去黑巷要我来给你当格斗教练的少爷了?”
李冬笑着伸出手:“温切斯特•吉拉曼恩。”
范德尔看着伸来的手,心想真是个喜欢模仿大人的小家伙,便也伸手握了一下:“范德尔。”
底城人没有姓氏。
有姓氏的,通常也都是从上城流落到底城的失意之人。
“你们给这些底城人安葬,我很感激。”范德尔说,“但你要求的事,还是免了吧。给上城的少爷当保姆,不是我做得来的事。”
“你要在这儿谈吗?”李冬看了看左右。
公墓区边缘,远远地,几个执法官在看着这边。像是在盯着底城来的范德尔会不会在这里搞破坏,随时准备保护他姐姐凯特琳。
除此之外,李冬知道,当初老妈将这些底城人的尸体在这里下葬时,可谓是犯了点众怒的。也就是吉拉曼恩这个名字足够有分量,才能压住当时暗潮流动的民意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底城人安葬在了这里,但却被上城居民有意或无意地无视了,消息也并未传播到下城区去,导致了范德尔等人今天才知道,原来故人并未葬身鱼腹,一直沉眠于此。
菲莉西亚的墓前,蔚远远地看着与范德尔说话的李冬。
就是他?想让范德尔教导格斗的有钱少爷?
很快,爆爆看到李冬朝她们招了招手,蔚带着她,还有那个蓝肚皮的女的也一起走了过去。
“去我们家坐坐吧。”李冬说,“我们家还蛮大的,有个专门的训练室,或许你们会喜欢那里,改变主意呢?”
“或许不会。”蔚直言不讳地说。
李冬看了看爆爆,又看了看蔚。
爆爆眼神躲闪,别看我啊,一家人在这,又轮不到我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