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就身热不退,偶有抽搐……”
戴青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但或许是为了取信与陈锦荣,他又继续提道。
“有时也说些胡话,有时也清醒着,就是没点精气神,说起话来,软绵绵的……”
“可有呕吐?”
“没……没有……”
戴青儿连连摆手。
陈锦荣微皱眉头,想到罗江那厮也是这等症状,可满身的毒疮,并未遭到大夫们的嫌弃。
这戴秀娥却做到让县城里的大夫们,同时拒诊,难不成,她也失足落了河,亦或是得了别的疑难杂症?
“你先回家,我准备准备,稍后就到!”
“好嘞!陈三哥,您可得快些!”
戴青儿说着便扯开步子,向家中跑去。
陈锦荣低眉思考了会,向陈小妹借了几方丝帕,沾了些驱邪避秽的药末,做了个简易的香囊,揣进兜里,以防万一。
将这事一说,陈小妹表示她也想跟着去,毕竟常在家里自研医书,今个好不容易碰见了练手的对象。
即便不能开药,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况且那戴家女儿是女子之身,陌生男人探望,总归有些不方便。
陈锦荣见拗不过陈小妹,也听着有些道理,只能将她一起带着。
若在以前,他绝不可能触碰这种烂摊子,可谁叫这戴秀娥将来有可能成了他陈家的媳妇,名义上的嫂子。
加上和陈啸风一同见过几面,了解到这位戴家姑娘,心地还算良善,他才将此事应下。
戴家要比罗家住的远些,都快到了村子西面。
顶着大太阳,二人边走边歇,到了等候已久的戴家。
陈锦荣看到土院中坐着的几人,不由将眉头挑起。
谁家血亲之人生了病,做父母的和当兄弟的会站在屋外,而不去照料病人?
起码在他老陈家,从未发生过。
“陈三哥!”
“嗯,她人在哪儿,方便我看看么?”
陈锦荣走进院子,匆匆扫过一眼。
戴家戴老丈人,名叫戴满仓,长着一截花白的山羊胡,双眼浑浊,偶尔闪过一丝焦急。
见陈锦荣进来,他面上起了一层喜意,忙从木凳上起身答道:
“方便!方便!就在里屋!”
戴满仓将陈家兄妹二人领到屋里,向着榻上一道人影指了指,小声道:
“秀娥她刚睡着,有劳陈三哥你看看,她究竟害了什么病?”
将床边蚊帐掀开少许,露出了满头大汗的戴秀娥,她紧紧绷着身子,显得极为难受。
似是听到有人进来,她朦朦胧胧地朝着眼前的人影看了看,又双眼一闭,昏沉睡去。
“哥?让我去吧?”
“嗯,记得我给你说的,先用方巾掩住口鼻。”
陈小妹点点头,进门后走到戴秀娥的床前,将小手搭在了对方的细腕之上。
等了些许时间,只听得她分析道:
“脉象弦紧,口唇发绀,舌淡苔少,面色萎黄,又兼忽冷忽热,骨节烦痛,哥……”
“怎么?”
“这……这好像是染了瘴痢?”
陈小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她才学医书不久,不敢贸然判断,下定结论。
而所谓的瘴痢,就是前世常说的疟疾。
陈锦荣听了,忙取出兜里的香囊,让陈小妹挂在身上。
疟疾不会人传人,可空中飞舞的蚊虫,是这怪病的最佳传播渠道,如今天热,蚊虫又多,他所带的简易香囊,散发出的驱蚊的香味,乃是最好的屏障。
又问了问戴秀娥近日的活动范围。
如释重负的戴满仓想了会,才小心答道:
“前些日子下了雨,我这姑娘说是去山里采些野菜和生菇,为我家添些口粮,回来后没多久,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她可曾提过在山里都遇到些什么怪事么?”
“没有,秀娥回到家里,就只喊着累,我们没当回事,任她回屋歇息,等到唤她出来吃饭时,才发现不对,求遍了县城里的大夫,可那帮人死活不接,还把我们往外推!”
戴满仓说的愤愤不平,像是恨极了那些见死不救之人。
可陈锦荣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不敢接诊,一来这疟疾确实棘手,二来,许多人将这种温病,当做是侵扰鬼神所致。
区区凡医,怎敢插手那等存在?
“若只是瘴痢,我或许可以救她……”
“哎?”
陈小妹也算熟读过医书。
书中对于瘴痢的描述,她光是想想,都觉着难治,但她这位不谙医理的三哥哥,却张嘴就有了治病的法子。
难不成,陈三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看到众人疑问,陈锦荣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还另有来历,前世记忆中有过关于治疗疟疾的方法。
沉吟少许,他抬头对着戴满仓嘱咐道:
“可取青蒿一握,以井水浸泡三刻,再用素纱绞出汁水,让令爱尽服。”
“这般简单?”
陈小妹与戴满仓俱是睁大双眼,县城中多少大夫无能无力的疟疾,在陈锦荣这边,取一把青蒿就能治好,听着多少有些玄乎。
但陈锦荣没法解释,只丢出个爱信不信的眼神,便拉着陈小妹,离开了戴家。
让众人连连称奇的是。
仅过去四五天的时间,戴青儿就与戴满仓提着些腊肉和干粮,来到陈家千恩万谢。
又许诺等戴秀娥病好,两家定要坐在一起,张罗婚事。
陈守田还在那一头雾水,可熟知自家三哥哥本领的陈小妹,只抿着嘴,站在墙角偷笑。
然而天不遂人愿。
戴秀娥身上的疟疾只是个开始,越来越多染上温病的消息,迅速在整个曲黎县蔓延开来。
远在风陵镇的陈啸风,来信一封,让陈锦荣等人,在这段时间里,如无紧要之事,千万不要出门乱跑,也不要轻易接触陌生之人。
这场瘟病来的突然。
去船帮诊病的郭大夫,也提说这次不仅是疟疾在四处散播,因为一些从未见过病症,同样在快速吞噬普通人的性命。
药房里为了制作除秽辟邪的药散,短短数日,便已捣破了成堆的药罐。
即使这般,依然供不应求。
面对严峻的形势,陈锦荣又暗中叫人采买了大量的酒水和粮食,储存在家中。
因为前几年旱灾严重,大多数人都颗粒无收,如今天气刚好转了些,但由于不明原因而肆虐的瘟疫,使得许多农人不敢出门下地,生怕莫名其妙地中了招。
若无人种植粮食,粮价必然飞涨,且到那时,只会是有价无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