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摸金剑宗，和无量垃圾数据海

雪走街北边有一座巨大的烂尾楼群。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这里被大量旁门左道和邪魔外道修士占领之后，就成了“鬼城”——

这里白天不开放，到了晚上11点，会忽然热闹起来。

三教九流以及各种妖魔鬼怪，熟悉此地门道的修仙者，会聚集在此，交换自己所需。

这些人会组成一个名为“鬼市”的流动市场。

直到次日凌晨1点，鬼市才会结束。

徐勉进入手机地图上指引的烂尾楼时，整个楼里空空荡荡。

偶尔有流浪猫狗经过，发出三两声响，回荡在楼宇之中连绵不绝。

徐勉按照手机地图指引，来到某个涂鸦有“三十六臂电子邪魔”的空房间里，等待面试。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11点，原本空空荡荡的鬼城中忽然灯火辉煌。

大量穿着稀奇古怪的人从窗户外飞进来，从墙壁里走出来，从地板的夹缝里挤出来，从空气里变出来，从其他人嘴巴或者皮燕里一个接一个钻出来……

‘怪不得说是旁门左道！’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鬼城烂尾楼中已然人声鼎沸，各种摊贩和店铺铺满了各个角落。

徐勉眼前一花，一张摆满了办公用品和文件的桌子不知何时出现了。

桌后坐着个黑框眼镜、穿着油光长马褂、头戴红色西瓜帽的鳄鱼头——

这家伙有鳄鱼的脑袋，但是人身。

他看到徐勉，愣了一下，竟脱口而出道：

“良人？

良人干不了这个。”

随即便低下头去，不理会徐勉了。

鳄鱼发了话，徐勉身后忽然出现的排队者们也叫嚣起来，让徐勉离开，不要耽误事。

徐勉情绪当时就来了。

【手痒】的DEBUFF比情绪来的更快，他一时之间竟然奇痒难耐。

在怒意的驱动下，在【手痒】的挑拨下，他不自觉对着鳄鱼用出了《神仙一手》。

下一刻，他手中出现了一只遥控器。

徐勉愣住了。

鳄鱼也愣住了。

鳄鱼当时就服了软：“少侠莫冲动，有话好好说。”

徐勉手当时就不痒了：“我需要一份工作，要单价最高的。”

鳄鱼十分为难：“我们是正经公司，雇佣快递员要求很高的。

即便是临时工，最少也要会御剑术才行。”

徐勉凝气化剑，让那白色的灵气飞剑在五指之间流转不息。

鳄鱼当即俯身拉开一条抽屉，拿出一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金属盒子，和一张小小的任务单，递给徐勉。

徐勉接过任务单，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需要在明早之前，把这盒子送到西郊老唐楼地下的39楼，128号房间。

对方签收之后，把写有签收名字的快递单拍下来，发到求职APP的聊天框，作为打款凭证。

运送费用：2万1千元。

完成后，将会通过求职APP进行打款。

注意事项：

必须在明日黎明之前送达。】

徐勉点了点头，接过盒子，将遥控器收进口袋：

“做完这单还你。”

徐勉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鳄鱼看着徐勉的背影，眼神中阴毒之色一闪而过。

运费越多，运送任务越危险。

这句交代，可说，可不说。

得罪派单员，就去死吧！

——

——

雪走街所在的城区，像是一座巨大的蚁窝。

由于城区存在的历史过于久远，高楼大厦太多太高，以至于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天空。

在大多数建筑密集的区域，视野只能通过无处不在的光污染获得。

徐勉花30块钱购买了西郊的电子地图。

跟着地图的指引，踩着灵气化剑，在楼宇的夹缝、破败的楼房无人区、和古早陈旧的飞剑高速中穿梭不止。

为了避免自己陷入灵气枯竭的状态——为了避免【恐高】的DEBUFF触发，徐勉走走停停，速度不快。

直到凌晨3点，距离黎明还有不到2个小时的时候，他终于到达了西郊的老唐楼。

和雪走街一个德行，这里虽然也几乎看不到太阳，但人们依然凭借24小时制来定义早晚。

晚上是娱乐时间，老唐楼上上下下喧嚣尘上，热闹非凡。

徐勉踩着坑坑洼洼的湿润水泥街道，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刺眼又俗气的霓虹灯光中穿过一位粉色全息女郎的身体，便到达了老唐楼的入口。

这座老唐楼的建筑风格相当古旧，且被夹在两栋高楼之间。

站在建筑之前，徐勉有一刹那感觉自己从赛博时代回到了民国。

老唐楼外面的漆已经几乎掉光了，即便在斑驳的霓虹灯光照射下，也显得昏沉黝黑，死气沉沉。

徐勉带着金属盒子进了老唐楼，瞅了一眼掉光了墙皮的水泥墙，扭头看着蹲在楼道口抽烟杆的老太爷，塞了张50的纸币过去：

“师傅，跟你打听个事。”

老太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变成了“开心”的样子——

徐勉这才看到，这老太爷的脸不是人脸，而是一块被烟熏黄了的脸状屏幕。

“小伙子挺懂事，有事就问！”

是沙哑但和蔼的电子音。

老太爷的扬声器显然进了不少灰尘。

徐勉问道：

“我朋友给我介绍说，这唐楼的地下39楼，128号房间，里面有宝贝。”

老太爷的显示器脸上切换出笑眯眯的神色：

“小伙子识货啊！

那128号房里面的姑娘水灵着呢！

她可是当年摸金剑宗里面的嫡传摸金剑仙！

摸金剑宗最鼎盛的时候，每天从【无量垃圾数据海】里挖出来的古早数据，卖出去的价格，基本上都是千万往上数。

她更是一众摸金剑仙中的翘楚。

现在一些大公司的镇司功法，就是根据她挖出来那些东西编写出来的！

那时候，寻常人连见上她一面，都不容易嘞！”

徐勉诧异道：“那等人物，怎么沦落风尘了？”

老太爷的显示器脸上出现了叹气的表情：

“当年摸金剑宗最鼎盛时，从网络深处的无量垃圾数据海里，摸到了不得了的狠货。

当时有传言说，那狠货的存在，甚至能够改变人类对自身历史的认知，重塑人类文明。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

没成想，那狠货里面竟然藏着某种远古病毒。

一夜之间，全宗上下都感染病毒，完啦！

这仙子自然也是逃不过的。”

“她运气好，没有直接死，也没有立刻肉身损毁，更没有变成疯疯癫癫的电子幽灵。

而是靠着自己的防火墙，扛过了最汹涌的一波病毒入侵，活了下来。

活是活下来了，可最终也难逃疯癫痴傻。

她连自己的原名和道号都记不得了，只剩下一个【小怜杏】的花名。”

“小伙子，你要是想去照顾她的生意，可得小心点。

千万不能让她脑机里的病毒给感染了。”

老太爷说着，拿出一枚包浆的U盘：

“我这正好有一款最新款的性偶防火墙！100块租你半小时！”

徐勉谢过老太爷，径直走向唐楼内的电梯。

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咬合声，两道生锈的雕花金属电梯栅栏开了。

徐勉进了电梯，在破损的电梯面板按下-39楼的按钮。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老太爷的屏幕脸上渐渐泛起一层血色雾气，原本和蔼的笑容因此变得诡异阴森起来。

“小怜杏啊小怜杏，这次来的是个良人，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我还等着你……重振咱们摸金剑宗的声威呐……”

随着电梯井深处传来的一阵轰隆声，电梯开始下行。

徐勉看到，地下每层楼里的情况都不一样。

有各色灯光闪烁，如同夜店。

有烟雾缭绕，数个身影瘫卧在榻，如普通民国烟馆。

有不绝于耳的靡靡之音传来，让人听的心烦意乱，仿佛在通过声音信号传播数据病毒。

有宽敞明亮的大型办公室，人声和电话声不绝于耳。

也有聒噪的丧尸咆哮声混杂着叫骂声，这楼层像是被某些邪修当成了养尸场。

……

电梯停在了地下39楼。

电梯门打开，双重栅栏外面很黑。

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灯牌明灭不断，提供些许光亮。

徐勉走出电梯间，便看到这一整层楼的楼道天花板上，都挂满了缭乱的红线。

这些红线有些已经掉色甚至腐烂，有些则是新拉上去的。

靡靡之音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是从旁边的房间里。

徐勉感觉气氛变得有些焦灼。

‘间歇性无力显然暂时没有生效。’

他打定主意，让小怜杏签完了名字，就立刻离开这里。

楼道长的惊人，且每个房间里都有靡靡之音传出。

当徐勉来到128号房的放门口时，已经心烦意乱，丧失了大部分自控能力了。

他敲响了128号房的房门。

几个呼吸的时间，房门开启了一道缝，房间内粉红色的灯光立刻照亮了徐勉周围的黑暗。

打着腮红，画着卧蝉眉的一半柔媚脸庞，出现在徐勉面前。

这张脸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媚的自然，骚的清纯。

心烦意乱在一瞬间到达巅峰。

而后一瞬间跌落谷底。

【间歇性无力】生效了。

‘和之前手痒的时候一样的情况。

情绪躁动会引发手痒。

冲动会导致间歇性无力。

这特么很合理。’

徐勉眼神清澈，将金属盒子放在面前：

“怜杏姑娘是吗？你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粉色房间内，那只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

徐勉眼前一黑，仿佛脑机宕机一般翻了一下白眼。

而后立刻清醒过来，再次重复道：

“麻烦快递签收一下！”

门内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这叹息声本是极好听的，且通过某种病毒功法，能够将声音转化为脑机可以识别的电信号。

徐勉被电信号入侵了，可并没有什么反应。

门内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随即，幽然柔媚的女声从门内传来，如三月阳春流水，沁人心脾：

“小郎君，我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怎么得了这病？

不如进来坐坐，让我帮你治治。”

徐勉还没出言否定，门便开了。

他看着门内的那张脸，眼神一僵。

只见那张柔媚又清纯脸蛋的另一边，竟没有脸皮——

那半边脸上的血肉组织已经不再沁出鲜血，其上镶嵌着复杂且精致的机械结构，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精密工业造物。

徐勉还没开口拒绝，就感觉手中一轻。

那金属盒子已然出现在小怜杏手中！

徐勉有些疑惑，这小怜杏身上明明灵气波动很弱，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金属盒子拿走了呢？

门敞开了。

徐勉看着她手里的金属盒子：

“治了病，你就能把这盒子签收了？”

小怜杏娇笑道：

“奴家说不好呢！你得进来看看才行！”

徐勉下了狠心，踏入门中。

“怜杏姑娘，我听说了你们摸金剑宗的事情。”

“你……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在下实在好奇，你们是怎么从那个……垃圾数据海里挖宝贝的？”

“呜呜……不是垃圾数据海……是【无量垃圾数据海】。

古时候叫【无量数据之海】。

只不过存在的时间太长，里面全是数据屎山，就俗称垃圾海了。”

“原来如此。”

“呜……至于怎么挖……呜……我们都懂软件编程，就自己做工具呗。

做完了工具，就找那些年份久远的，病毒多的网站斗子，进去翻数据。”

“不怕病毒感染吗？”

“怕感染还进什么斗子，摸什么金啊！”

“真是好胆色！”

“你那边坐着。”

“好。”

“呼……

我入行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干哪行吃哪饭，吃饭的玩意儿得比自己还亲。

所以嘛，编程是必须熟练掌握的。”

“怜杏姑娘，你真厉害！”

“呼……呼……

至于病毒感染……数据网站斗子里面全是病毒，不接触病毒是不可能的。

自己做好防护嘛！

即便不进斗子，平常也免不了接触病毒的，现在盗版软件那么多。”

“怜杏姑娘也用盗版软件了？”

“嗯……我哪敢！这是要杀头的！

你……身体倒是正常啊？

你没感觉吗？”

“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吧。”

“你……嗯……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我以前认识一家厉害的公关公司，很多富婆客户。

可惜我离不开这地方了，不然一定介绍你过去。”

“怎么没办法离开呢？”

“嗯……我之前进斗子的时候感染了一种奇怪的远古病毒，名叫【标志不准和我抢男人】。

这病毒将我束缚在这唐楼中，必须不断献祭男人，才能缓解毒素。”

“怎么献祭？”

“这……就是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