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的定制西装第一次有了不合身的迹象。
当他弯腰捡起滚落桌角的辉柏嘉钢笔时,后腰位置传来布料绷紧的细微声响。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在更衣镜前的发现——原本流畅的腰线轮廓,竟呈现出中年人特有的僵直弧度。同时,沈铎解开袖扣时,发现衬衫袖口与手腕间多出两毫米空隙。
这个细节让他后背泛起冷汗。作为对冲基金最年轻的总监,他向来以精确著称——从领带夹到鳄鱼皮表带的误差不超过0.5毫米。但现在,巴宝莉定制西装的肩线正在背叛身体轮廓,如同期权合约遭遇黑天鹅事件的突然折价。
手机在胡桃木桌面震动,私人医生的加密邮件标题刺目:《端粒酶活性检测报告》。他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痉挛,咖啡杯在波斯地毯上炸开褐色涟漪,蓝光在办公室玻璃幕墙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
“生理年龄52岁?按照公式换算每天流失约8.2年寿命。“喉结艰难滚动,喉间弥漫着铁锈味。落地窗倒影里,三天前还光洁的额角此刻爬满细纹,左侧鬓角甚至泛起霜色。腕表的蓝宝石镜面下,血丝正编织成倒吊的十字架。
“这不可能。“他扯松领带,腕表倒计时显示17:32:45。三天来反复验证的结论令人窒息:每当数字归零,自己就会随机年轻或衰老五到十年,但总体趋势如同被击穿的雪崩式期权,向着生命终点急速滑落。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今早收到的诡异拍品目录。烫金封面的拍卖行logo是衔尾蛇图腾,第17号拍品照片让他瞳孔骤缩——父亲失踪时佩戴的浪琴怀表,表链上还沾着二十年前那场暴雨的泥渍。
这时,拍品目录突然从内袋里飞出,正在自发翻页,第17号拍品的全息投影浮现在虚空中——浪琴怀表的青铜表链上,二十年前暴雨夜的泥渍清晰可见。照片备注栏渗出鲜血:“标的物已抵达交割窗口期,距离拍卖开始还有23分钟,有意拍卖者请到的【第七拍卖行】“
沈铎赶紧走向电梯。
电梯轿厢下坠时,镜面墙上的倒影忽然分裂成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最左侧的少年版沈铎正趴在教室课桌上,钢笔尖戳着1998年台历;最右侧的老者蜷缩在病床,心电图仪显示着2073年的时间标识。当楼层显示“B3“的瞬间,所有镜像突然坍缩成无数像素块,又在电梯门开启时重组为戴着防毒面具的诡异身影。
“叮“的一声,地下车库的冷风灌入车厢。沈铎握紧方向盘,发现车载导航自动跳转到东经116.3度的某个空白坐标。引擎轰鸣的瞬间,后视镜里的承重柱突然扭曲成克莱因瓶结构,隧道灯光在挡风玻璃上泼洒出腥红灯光,停车场出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隧道尽头悬浮着霓虹招牌,“第七拍卖行“几个字像是在吞噬附近的光芒。沈铎的迈巴赫驶入光幕时,车载雷达显示车身正穿越十二个平行时空的叠加态。
穿墨绿旗袍的拍卖师站在量子纠缠光束中,丹蔻指尖划过狄拉克匕首的刃口。“欢迎见证第714次跨维度竞拍。“她的声音像十几种电器工作发出来的杂音,“请注意,所有叫价将在各位的时间线上产生蝴蝶效应。“
当第17号拍品被推上台,沈铎的视网膜炸开无数碎片:暴雨夜的顶楼,父亲逆着探照灯张开双臂,怀表链在空中划出费马螺旋线。但当他试图聚焦坠落过程时,画面突然分裂成四十二个不同版本——有的场景里父亲手持枪械,有的版本母亲出现在天台边缘。父亲失踪那晚佩戴的怀表正在自发解体,青铜表壳裂解成四维超立方体,齿轮零件悬浮在空中勾勒出克莱因瓶结构。
“地7号藏品,二十世纪古董怀表。起拍价:三天前凌晨三点的完整记忆。“拍卖师温时卿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或者...抵押未来七年清明节的时熵值。“
沈铎刚要举牌,前排穿中山装的男人突然转身。那人面部如同被打了马赛克,唯有胸前的怀表链在虚空中划出莫比乌斯环。“五十年寿命。“男人的报价引发时空震荡,拍卖场穹顶显现出无数人瞬间衰老的投影。
而沈铎发现自己怎么都举不起来手臂,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挡着他。
“成交。“随着温时卿的拍卖槌敲下,沈铎发现自己的西装内袋多出怀表,而手机相册里2003年的全家福正被某种力量篡改——父亲的影像正被替换成那个马赛克脸男人。
第三节:量子回廊
随着拍卖会结束,沈铎和他的车子回到了之前的地下停车场,手里还拿着父亲的怀表。
回到陆自己的公寓的里,沈铎看着手中的怀表,已经回复成原来的摸样。心急的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的方法:火烧,泡水,滴血。‘芝麻开门’都没能让怀表解体。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将怀表贴紧左眼,克莱因蓝晶片与表盖产生谐振的刹那,世界突然展开成概率云形态。
透过磨砂玻璃门上,整栋楼居民的24小时行动轨迹化作荧光路径。隔壁独居的老教授将在凌晨两点心脏病发,23楼的女主播正同时出现在直播间和情人别墅,而他自己有12%的概率在浴缸割开手腕。
沈铎感到眼睛有强烈的刺痛感袭来,赶紧把怀表远离眼睛。“这东西不是那么好使用的。”沈铎揉了揉眼睛自语道。
书房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当沈铎握紧拆信刀冲进去,发现整面书墙正在经历褪色。父亲的研究笔记悬浮在空中,泛黄纸页显露出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1998年7月15日实验日志:成功将SCo-2型时空锚点植入铎儿虹膜。警告:当倒吊十字第七次显形时......」
后半截文字被血迹覆盖。沈铎用钢笔尖挑开干涸血渍,发现下方藏着段视频代码。当他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代码,屏幕突然播放出令人窒息的画面:
暴雨倾盆的顶楼,二十岁的父亲抱着婴儿版沈铎,将怀表塞进襁褓。而在他们身后,七个身着黄装,头戴防毒面具的身影正从不同时空维度逼近。这时画面也结束了。
沈铎感到疲惫,想就这么睡去,但离下次腕表倒计时归零已不够三小时,只好强打精神搜索书墙,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
凌晨三点,腕表倒计时归零的蜂鸣撕碎寂静。电视机表面破裂成六块时空碎片,每个镜中的沈铎都在经历不同的变异——左半身衰老成骷髅的老者,新生儿的粉嫩肌肤却在右半身疯狂滋长,而真实的他跪在瓷砖上,看着掌纹里渗出的沙子凝聚成一行字体。
“找到衔尾蛇的七寸。“而镜中的砂砾组成血字,“在时间债券熔断之前......“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沈铎转头时,发现公寓外墙爬满闪着荧光的不知名虫子。某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存在,正透过窗口裂缝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