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从来都不是一件帅气的事情

拥抱过后，房间仿佛被一股粉色气泡包围，空调风呼呼吹，气泡破裂化为烟雾，散开到每个角落。

庄逸喝完粥，躺在床上，想起刚刚的场景，大脑的嗡鸣声不断，闭上眼睛，渐渐陷入睡眠。

太阳站在人们头顶，俯瞰这座美丽的城市，行人走走停停，车辆的喇叭声充斥着大街小巷。

和谐，温暖。

庄逸这一觉睡了一下午，天色转暗，烈阳落幕，在天空中残留一条火红色弧线。

他睁开眼，房间幽暗昏沉，窗帘遮住窗户，将外界与房间隔断开来，头顶的灯光紧闭着，房门也是关着的。

房间仿佛密不透风似的，隐隐有种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庄逸低头，电脑桌下有个垃圾桶。

那股刺鼻的气味就是从那传出的，里面满是他的呕吐物。

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力薅了几下头发，酒后晕眩的症状已经消失，他现在感觉活力满满。

打开灯，从衣柜拿出新的衣服，然后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床上，又找出一套新的床单被套。

旧的床单被他的汗水打湿了，虽然暂时没从中闻到什么气味，但他知道，汗臭味会不断发酵。

若是他不抓紧处理，时间一长，那股下水道与汗水结合的气味终会找上他。

拉开窗帘，又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风带着熟悉的闷热，吹在脸上有股久违的感觉。

还挺舒服的。

打开房门走出，大厅没开灯，显得暗沉沉的，透过阳台看向外面，整个世界呈现灰色调。

许灵的房门关着，应该是在休息，庄逸没有去打扰她。

将床单被套丢进洗衣机里，伴随着洗衣机发动的琐碎声响，庄逸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没过多久，浴室就传出水滴落地的声音。

浴室烟雾缭绕，头顶的花洒呼呼出着水，庄逸将头打湿，后退一步抹上洗发水，双手富有节奏的揉搓。

昨天自己和许灵一起喝的酒，但今天早上醉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许灵毫发无损的样子，还喂他喝粥来着。

她真会？

不知是觉得丢人还是怎么的，庄逸放在头顶的手力度加了几分，头上泡沫绵密，落到脸上，成了白兮兮的大花脸。

不对，账不能这么算。

她只能说会喝酒，但不能说强。

昨晚自己似乎太上头了，拿起啤酒就呼呼喝，压根没有去在意喝了多少。

可能许灵喝的还没自己零头多呢。

这么说来，她早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显得合理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庄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这一点，大脑止不住的去想。

大概是觉得喝酒输给许灵会很丢人吧。

走进花洒下，热水温度适中，浇花一般淋在他头上，他两只手也没闲着，在头上疯狂乱抓。

浴室的白色烟雾中，一股幽香缓慢氤氲开来。

庄逸擦完头发，给自己抹着沐浴露，空气中飘散的气味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猛猛吸了一口。

想起来了。

中午许灵身上就是这种气味，但是自己情绪低落，许灵安慰自己，他的半边脸搭在对方肩膀上。

他脸色忽然一震，流露出几许尴尬，拿起刚刚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一看。

果然，他拿错了。

虽然同用一个浴室，但他们俩的洗浴用品都是分开的，许灵选择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带着很浓厚的甜美色彩，那飘扬的幽香令人回味无穷。

而庄逸则是看重实用度，他的头发容易出油，关于洗浴用品的选择，注重功能性一些。

在香味方面可能要差很多。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迅速发现自己用错洗发水的原因。

一想起中午的场景，庄逸脸上一阵发燥，脸上的温度比热水还烫，有劲没处使，十分尴尬。

将热水变作冷水，凉丝丝的感觉从头顶顺延至脚心，没有心思去细数过了多长时间，总之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但愿偷用许灵洗发水和沐浴露的事情不要被她发现吧。

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会感到难为情。

换好衣服打开门，芳香随着雾气飘出浴室，在大厅各处弥漫。

大门口发出响动声，庄逸转头，与刚从外面回来的许灵眼神对上了。

她穿着纯白的连衣裙，裙摆随着身姿晃晃悠悠，露出洁白的脚踝。

“盯着我干嘛？”许灵一边换鞋子，一边用余光看着他。

庄逸脸色与中午相比要好很多，中午是惨白，面无血色，仿佛一推就倒的虚弱公子。

而现在的庄逸白里透红，精力充沛，像跑个几公里气都不会喘的运动达人。

“我还以为你在房间休息呢。”

庄逸其实是看呆了，但这样说出来，太羞人了。

也很败他在许灵心中君子的形象......话说自己真的是君子吗？

君子的眼神可不会趁女孩弯腰换鞋的时候乱瞟哦。

许灵手中提着两个塑料袋，庄逸想到昨晚的酒，目光盯着看了很久。

今天这个塑料袋应该不是酒，因为许灵提着很轻松，而昨天那袋酒，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酒水铺交到他手里。

“在家有点无聊，出去外面买了点东西。”

许灵将其中一个塑料袋递给庄逸，提着另一个向房间走去。

庄逸下意识去接，手上微微一沉，打开一看。

里面是些盒子，看装扮很像小吃街的打包盒。

“这是吃的？”

庄逸闻到了从中散发出来的香味，肚子呱呱叫，他刚好有些饿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小吃街，顺道买了点，也省得点外卖了。”

许灵的声音从房间传出。

庄逸将吃的放在餐桌上，走到她房门口。

许灵弯着腰，将塑料袋的东西一件一件丢在床上，见身后有动静，她回过头。

二人目光再次碰撞在一起，许灵促狭的盯着庄逸，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安睡裤，就这么光明正大亮在身前。

庄逸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乖乖坐在餐桌上开饭了。

这事整的，真尴尬啊。

“嗯......好香！！！”

短暂的寂静过后，许灵打破僵局，闭着眼睛呼吸一口空气，挤出一个鼻音。

“应该是你买回来的菜吧，确实挺香的。”

庄逸也从失神状态下缓和回来，学着许灵的样子，装模作样换了两口气。

“不是，我闻到的是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挺好闻的。”

许灵眸色像一个兔子，欢快的越过庄逸，直达敞开大门的浴室：“你刚刚洗澡了？”

庄逸点了点头。

许灵看着他，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话头突然断了，庄逸感觉脸上有火在烧：“流了很多汗，怪不舒服的，洗个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说完他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虽看不清许灵在干什么。

但他能够感受到对方那如阳光般灼热的目光。

真怕她忽然来一句：“你是不是用我洗发水了？”

那样自己会尴尬到飞起来的。

考虑换个星球生活也说不定呢。

许灵没有说出这句让他尴尬的话，她从来都不会让他尴尬。

但她绝对发现了，她不在意。

她很喜欢用打趣的眼眸看着庄逸，每当庄逸露出无所适从的反应，她的笑容会找到借口一般盛开。

就像今天这样。

“这个气味和我的洗发水很像。”

庄逸心里一紧，打着哈哈道：“是吗，我也觉得有点像。”

“好闻吗？”

“好闻。”

“需要我把链接推给你吗？”

“你忘了，这本来就是我帮你买的。”

“这倒也对。”

许灵眉头摆出月牙形状，露出思考的姿态。

“如果你要用的话，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最后这句话是绝杀。

庄逸走在前方，一个踉跄坐在椅子上，身后传来许灵铃铛般的声音，清脆悦耳，他投降般的叹了一口气。

又被拿捏了。

“买了这么多东西？”

庄逸将食物从塑料袋中拿出，红色的调味汁水从包装盒上漫出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索性都买了些。”

真是无懈可击的回答。

塑料袋最底下，压着两杯奶茶，庄逸插入吸管，吸了一口，忽然笑了起来。

快乐的味道。

许灵拿着另外一杯奶茶，看着傻笑的庄逸，犹如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像跟着笑，甚至笑得比庄逸还夸张：“你在笑什么？”

“我觉得好幸福啊。”

庄逸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问许灵：“那你又是在笑什么？”

许灵长着一对爱笑的眼睛，理所当然道：“我看见你在笑，我有点开心，就想跟着笑。”

说完，她露出思索的姿态：“开心算幸福吗？”

怎么不算呢？

庄逸笑脸盈盈的面对她，并没有这样回答，反而绕了个弯子：“幸福是感觉，不是情绪，当你感到快乐的时候，都可以称为幸福。”

拆开包装盒，食物的香味彻底得到释放，庄逸一眼扫过去，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竟然全部都是他喜欢吃的。

脸上被惊讶之色占领，他的眼里除了许灵和这些充满心意的食物，再也容不下其他。

“对了，我们昨晚聊了些什么？”

庄逸突然对这个很感兴趣，酒后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

“聊了你做的那个梦。”

“其他的呢？一个梦可聊不了多久。”

庄逸对这个有印象，中午醒来的时候，许灵和他说过。

“还聊了周宇，陈天宇，你们学校的一些事情。”

“就这些？”

“就这些，不然还能聊什么？”

许灵停下筷子，微笑着问。

庄逸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虽然模糊，但并非完全不记得，他觉得昨晚肯定不止聊了这些。

“还真不止这些。”许灵过了会，开口道。

庄逸抬起头，只见许灵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再喝一口奶茶，露出满足的表情：

“还聊了我做的梦。”

庄逸抬起的头，又低下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怎么感觉你很失望啊。”

“没有，我只是感觉，喝酒太误事了，忘记了太多事情。”

庄逸闷头吃着饭菜，吃进嘴里味道很好，但他心里怪怪的，总感觉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事情。

“要是现实真像梦里那样就好了，我在车祸发生的时候护住了你，想想都觉得帅气。”

许灵拿出手机对准庄逸，没有咔嚓声，也没有惊动庄逸，一张充满生活气息的照片，就这么悄悄的完成了。

拍完照片，她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

照片里的庄逸低着头吃饭，她只拍到半边脸，线条匀称，五官清秀。

她果然是一位天生的摄影师。

她的目光都放在手机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庄逸身子发抖，皱眉颔首的表情。

四周的气息有些不对，空调开的很低，但打在脸上的气流，却给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灼热感，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许灵抬起头，带着眼里带血丝望着她，她愣住了。

庄逸的模样乍一看像在生气，但深入眼眸深处细细看去，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助感。

他舍不得对许灵生气，但许灵刚刚的那句话确实刺激到了他。

车祸已经发生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梦中的事情是虚幻的，梦中的许灵本可以活着，但为了救他献出了放弃了这个机会。

他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就算是想想也不行。

他的目光中带着莫名的倔强，盯着许灵，也不说话。

许灵有些无奈，庄逸此时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但却令她心一暖。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庄逸拍了拍自己的脸：“对不起，我的状态有些不对。”

“没事，能理解。”

许灵的回答总能让他摆脱尴尬。

他深呼吸一口气，眼眸一转，像是换了个人，十分认真的说道：

“梦也好，现实也罢，牺牲自己保全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帅气的事情，那样只会让我活在痛苦当中。”

“保全自己，任何时候都应该保全自己。”

他说话的声调像平静的海平面，娓娓道来，但平静下面却好似藏着未能爆发的惊天大浪。

眼前状态下的庄逸令许灵感到陌生，她没有反驳，用脸上的表情赞同对方。

庄逸严肃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刚刚那番话或许只是心血来潮，说完那些话，他又变回了那个和善内敛的庄逸。

外面是浓浓夜色，大厅当中也充满了夜的声音。

许灵洗完澡，看了一眼庄逸紧闭的房门，走到阳台，黑暗越来越深，今天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兴致缺缺的回到房间，嘴角露出惊讶的笑容。

在她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不错，有长进。

她眼神对着隔壁的方向，庄逸可能已经睡着了，她喝完红糖水，肚子的疼痛感有所缓解，内心暖暖的。

“晚安，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