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财神爷(求追读)
- 1980从货郎担开始
- 炸鸡全家桶
- 2316字
- 2025-03-26 08:23:22
周四海把两筐平菇码齐整了,枕着菌香回床咪吧了两盅。
鸡叫头遍时,秀兰烙的饼子还温乎着,被他囫囵塞进铝饭盒。老棉袄领子往上一扽,手电筒光晕在土墙上晃出个歪斜的月牙。
拖拉机那铁疙瘩早就在仓库门前喷白烟了,建军那小子缩脖揣手蹲在石墩上,活像只冻僵的鹌鹑。
治保队老麻子叼着旱烟袋,烟锅子火星子明明灭灭映着墙头霜花,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两人。
直到周四海露面,老麻子这才将铜钥匙串甩得哗啦响,门闩上挂着的将军锁应声弹开。
“周老二,今儿怎么日头都晒腚了才来?刚你那两伙计还在合计,再等三炷香功夫见不着人,就散伙回家去咯!”
老麻子一边絮叨,一边从泛白的外套内兜里摸出一根大前门,胳膊一伸便递到了周四海眼前。
“可别提了,昨夜小崽子闹腾得紧,吐得比护城河的浪头还凶,折腾了半宿,天蒙蒙亮才合上眼......”
周四海顺手将大前门别在耳后,胡乱编了个由头搪塞。
老麻子也无意细究这事,见周四海接了话,便顺着杆子往上爬,开了口。
“说起山货,咱一家子老少在那林子里扑腾了整俩月,油亮饱满的板栗子、开口笑的野核桃、滚圆实的榛子仁儿,统共四百来斤干货,都在耳房那码得齐整!
要是你这货赶不上趟,吱个声就行!保证把货一担不落,全给你送到这仓库来!”
“还有我,我家那山栗榛子虽只收得半箩筐,可却摸着了一片拐枣林,收回来在那竹匾里堆成了小山,全让家里那闲不住的阿婆熬成了琥珀色的拐枣片,甜糯中透着微酸......”
“我家屋檐下那酸菜摊子沿着墙根列成阵,早早就唱起了丰收调!豆角得按着七寸长掐成段,芥菜要码成井字垛,青红辣椒得拿麻线串成帘......”
“......”
见自家队长一脸热络地上前套近乎,几个队员立马围拢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掰着黑黢黢、满是老茧的手指头,报出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吃食,那品类丰富得,都快赶上镇上供销社的货架了。
“得嘞!等我把这三间仓房的干货理清爽,保管先紧着你们的灶头收!”
这话乍一听,像走个过场,可周四海真不是在应付他们。
野猪岭的山货确实是个聚宝盆,可山民们挎着竹篓能拾掇的也就是些皮毛。
这小半年车轮战似的收下来,外围十里八村的存货早被扫荡得底儿朝天,眼下若还想收新货,非得踩着积雪往老林深处钻不可。
但深山坳里炊烟稀落,零零星星收上来的货怕是刚够垫箩筐底儿。
偏生周四海这摊子可不是打游击的野路子,自打支起山货的幌子,攒下的回头客比野猪岭的松果还密实,自然得盘算长远买卖。
这时候,乡亲们压在炕头瓦罐里的陈货就成了压箱底的宝贝。
不过这话眼下说来还早,单是那三间库房的囤货,按现在每天二百斤的走量,稳稳当当地卖上俩月不成问题。
周四海和治保队扯闲篇的当口,建军早把四百来斤鲜货码上了拖拉机车斗。
外行人听着斤两不算吓人,可那黄豆芽儿与平菇娇贵得跟新媳妇似的,碰不得压不得,单这两样就占去半拉车斗。
剩下的山货麻袋摞成座小山包,愣是把周四海和建军两个汉子挤成了腌菜坛子里的酸黄瓜,腿蜷在车辕上,胳膊肘都快杵进对方肋巴骨里。
等颠过十八道沟坎到了农贸市场,两人下车时活像踩着棉花堆的醉汉。
建军扶着老槐树直倒气,周四海的腿肚子直转筋,捶腰砸肩折腾了半炷香功夫才缓过劲儿来。
秀兰昨晚那话真真是应验了,头五天不见人影,原是黄豆芽还在缸里悄没声儿地发着哩!
待到第六日头上,整个菜市口活脱脱成了豆芽的戏台子!
青的玄的绛的赭的,绿豆黑豆赤小豆,连蚕豆瓣都支棱着白生生的芽尖儿来赶场。
摊主们倒像约好了似的,这家摆两笸箩,那户摞三筐,统共不过几十斤的鲜货,倒叫整个市场飘着水灵灵的豆腥气。
虽说各家存货还摞不满箩筐底儿,可四毛七的价牌已然戳破了前些日子的虚火。
两毛三分钱的本钱,眼下还能落个对半利,等这市场里的摊子都长满了豆芽,这豆芽生意怕是就成了添头!
眼瞅着这形势,周四海心里头就格外惦记国营饭店的陈师傅。
这都过去小半个月了,自家那平菇都长成了,可陈师傅那头还是没个响动,别不是晃点自己吧?
“嚯!卖山货的!今儿满集的豆芽菜打擂台,您这独门买卖怕是要黄喽!”
拖拉机刚“突突突”地停稳,几条榆木条凳还没着地呢,就有几个常来市场晃悠的老主顾凑过来打趣道。
“嘿!慌啥,我这压箱底的宝贝还没亮完呢!”
周四海拍着箩筐催建军搭手卸货,油毡布一掀得意地晃脑袋,
“瞧瞧这水灵劲儿!昨晚刚从菇床上采的鲜货,方圆百里独一份的买卖,够稀罕吧?”
“哟!这天气能种出菇子?周老板怕不是把王母娘娘的灵芝园搬来了?”
“去去去!这可是聚宝盆的钥匙,漏了底儿,往后大伙儿都该改行当菇农了!”
“得嘞!不问金不问银,就问这仙家宝贝怎么个请法?”
“一块整!”
“好家伙!国营肉店后臀尖才一块两毛八!你这菇子吃了能腾云驾雾还是怎的?”
“哟,真打算把这山菌当饭吃啊?
称上三两鲜嫩的,配几根碧绿的青椒,再搭二两五花肉片,够炖满当当一砂锅。
灶火那么一催,香气能顺着窗棂飘半条巷子,保准把全家老小的馋虫都勾到碗沿上来。
要图省事也成,过遍滚水捞起沥干,浇两勺头道鲜酱油,撒把蒜末,剁些红艳艳的朝天椒。
末了温二两高粱烧,就着脆生生的凉拌菌子滋溜一口,那滋味神仙都不换!”
“嘶!叫你这么一掰扯,我这馋虫还真给勾出来了......”
“......”
开市讲究彩头,头单生意最忌触霉头。
周四海的秤杆在晨雾里晃悠半晌,终究笑呵呵让了半步,秤尾高挑得要破云,三两平菇裹着露水进了提篮,买卖算是撞响了开门红。
青篾筐沿还挂着晨露,老主顾们便接二连三围上来。摊子刚展开半边,十斤菇子已换成叮当作响的钢镚儿。
待把“时鲜山珍“的幌子挂端正,头筐平菇早见了底,另一筐盖着的毛毡布早掀了大半,露水未干的褐蘑顶着晨光,活脱脱像群戴毡帽的小矮人。
日头刚爬上梧桐梢,周四海正拢着哗哗响的票子,忽然肩头一沉,蒲扇般的肉掌生生把他腰都给按弯了半截,烟草混着韭菜味的吐息喷在耳根。
“凤城机械厂那尊财神爷,眼下正在饭店包间里候着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