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并不如季知行预想的那么顺利,周浩杰承认是他杀了高程。
在重庆的一个郊区发现了高程的尸体,那里荒凉无人,杂草丛生,原本是高程偷盗东西之后跟人交易销赃的地方,尸体也是在将近半个月之后才被发现,已经高度腐烂的不成样子。
重庆警方第一怀疑的就是马康,因为高程通讯录里最后的来电显示就是他,马康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跟高程联系,作为买家,马康一直都在探听高程的消息,也知道他离开少管所之后,除了平时日常工作外,还会经常偷盗一些烟酒,钢管器材之类的,销赃是一大难题,马康就因此找到了他,经常让高程以快递的方式把赃物寄过来,给出的价格也比其他买家高了不少,这就得到了高程很大的信任。
以至于后来他跟马康频繁联系,甚至在微信聊天记录里,警察还发现了高程给马康发的消息,表示只要马康需要什么,他都可以帮他偷过来。
所以马康被重庆警方列为重要嫌疑人,可是排查下来一番发现,案发当时,马康不在重庆,而这起案子在马康突然自杀之后也被搁置起来,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周浩杰来,虽然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加班加点突击审问。
得出的结论是,定案有点悬,周浩杰只说了他杀了高程,甚至将高程的死法,死亡时间,还有死亡时的穿着都能描绘出来,但是当警方问他动机时,他不做声,问他跟高程有什么怨恨时,也不做声,甚至问他与马康是否有什么渊源时,也一直沉默。
没杀人动机,凶器没找到,与马康和高程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
周浩杰从始至终的态度就是,我配合,但不完全配合。
此时的季知行和卫柯也在重庆,为了这事,他们二人已经在西安和重庆两地奔波了十几天了。
“这些犯人有自毁倾向,”季知行现在正在跟厦门那里通电话,对面是张竞一。
“怎么说?”
“他们的目的不仅是杀人,我怀疑,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会选择自杀,你们小心盯着点郑江鲤。”季知行提醒道。
“没关系。”张竞一在那边也叹了口气,匪夷所思的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呐,拿别人命不当回事,拿自己的命也不当回事!”
“就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才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他们本来就是打算鱼死网破的那类人。”说到这里,季知行也有些头疼,“总而言之,先盯紧郑江鲤吧,要是他死了,这起案子就真的成了悬案了。”
张竞一那边满口答应,说已经对郑江鲤实行了24小时的监控跟踪,“要是在深圳那边找到他杀人的证据,比如指纹脚印什么的,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他拘捕。”
“再等等,重要的是把主谋揪出来。”季知行说道,监控的话倒是有,可以从他出现的时间来推算郑江鲤曾经到达过王成才的住所,但是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事情还是比较麻烦。
季知行和卫柯两人现在得先回到深圳,因为深圳那里,又传来一个不容乐观的消息。
季知行和卫柯去到了卓修家里,季知行的停职处分还在,不能明目张胆的查案子,在重庆和西安的时候,也是看着狐假虎威,让卫柯顶在前面。
“这个,所有的损坏的云盘数据都恢复了,”卓修拿出电脑,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和游戏时间,这是一款关于休闲格斗的游戏,这款游戏是夏歆负责的,据说她一开始进公司的时候,就参与了这款游戏的研发,后来主要研发人调职,由她全面接手,由此可知夏歆的能力是十分强大的。
“还挺快!”卫柯凑过去查看,但是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失望了,他们之前调查夏歆所有的社交网站,没有任何疑点,季知行当时去到夏歆公司的时候,突然发现,游戏里,也是可以进行交流的。
“文字信息没有可疑的地方。”卫柯摇头。
“我记得这个游戏里面,还是可以语音聊天的。”季知行“啧”了一下,“语音聊天的话,能留下记录吗?”
“音频的话,云端没有备份,很难恢复。”卓修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且,根据查询,夏歆,郑江鲤,确实登录过游戏,这款游戏里面有他俩的实名认证,可是他们登录的时间很少重合。孟丽娟,马康,还有周浩杰,游戏里面没有他们的信息。”
“另外三个人不像是会玩游戏的人,如果有他们的信息反而可疑,如果主犯是夏歆的话,以她的智商,她肯定会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是,主犯真的是夏歆吗?她连我们会查到哪一步都能想到。”卫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缜密的想法和强悍的执行力。
“我认为是。”季知行语气里透着肯定,“最好不要把夏歆当成一个弱女子去看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证据不足,我们没办法抓人呐。”卓修有些焦急,这案子拖得时间太长了,而且其中两个嫌疑犯居然自杀了,因为这两人的死亡,有关他们的线索就中断了,而且在法律上一直都有个规则,叫做身死罪消,如果嫌疑人死了,那么案件就会终止,没有办法审判。
“我总感觉,我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季知行也凑近了电脑屏幕,“这些聊天记录还有登录ip都给队里看了没有。”
“看了,”卓修点点头,“我们今天讨论了一个上午,最后大家放弃了这个思路,觉得应该把重点放到四年半前,夏歆流产的那一段时间,队长说,如果夏歆计划杀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期开始的,从那个时间段入手,查询夏歆登录过的网站,还有所有的聊天信息,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四年半的时间跨度也太长了,数据会十分庞大,要是这样查的话,可真的是大海捞针啊。”卫柯想到这里,觉得事情很难办。
“马康的手机里,有好几个涉及自杀的群聊,会不会,夏歆也加入过这种群,而且她就是从这种群里筛选适合跟她合作的人的。”季知行提出这样一个想法。
“要从这方面入手?”卓修道,“但是也有可能,夏歆筛选这些人的时候,不会用自己的真实信息,那些自杀群聊,怂恿他人自杀的很多人,都不会使用自己真正的身份信息。”
“真正的身份信息。”季知行皱了皱眉,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看了很久。
三个人有讨论了一些时候,最后也没拿出个什么结论,一致决定先回家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再干。
“先让我在你家将就两天。”等到卫柯走后,季知行对卓修说道。
“啊?为什么?哦……”卓修突然反应过来,“你家门前还有记者吗?”
“嗯……”季知行十分无语的点点头,“那些记者一直想找机会抓住我来着,队长也说了尽量让我躲着他们。”说完,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道:“我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机,一开机一堆谩骂我的信息,这一招还真狠啊。”
“那个夏歆……!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提到这个,卓修就生气,被记者追踪也好,被网民网暴也好,在他看来,都是那个夏歆引导的。
“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网上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更新,都是冲我一个人来的,看来这人确实很讨厌我啊。”季知行打了个呵欠,“不行了,太累了,你家洗澡间在哪,我得去洗个澡赶紧睡觉。”季知行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这么些天的奔波着实透支了他不少的体力。
匆匆洗了个澡,关上灯,季知行随便在地板上铺了个凉席,扯了个卓修没在使用的太空被,倒头就睡,这一觉,可谓是香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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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区,夏歆的住所,她正在把墙上的婚纱照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然后扔到一个硕大的垃圾桶里,之后便是宋怀礼的衣服,书籍,还有他生前喜欢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门铃突然在这时候响起,不可能是付清了,他现在正在精神病院待着,要么待一辈子,要么就算好了也是待在监狱里,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在见面了。
那这时候还能来上门找她的,还能是谁,肯定是警察了。
夏歆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细碎的头发别到脑后,然后去开了门,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来人不是让她望而生厌的警察,但也不是一个能让她感到欢迎的人。
“琳姐,你怎么来了。”她还是很有礼貌摆出一副笑脸,礼貌的将琳姐迎进了门。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琳姐看着客厅里乱糟糟的一切,不禁疑惑道。
“哦,我要搬走了,所以有些不需要的东西,我打算扔掉。”夏歆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要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琳姐摆摆手,有些扭捏的说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啊?”夏歆没有在意琳姐的拒绝,依旧去厨房煮了咖啡,她一边讲咖啡豆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边遥遥的跟琳姐说着话。
琳姐越过客厅里的那些障碍物,走到厨房门前,“我跟警察说了很多坏话,还替他们监视你,我觉得过意不去。”
“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夏歆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边说道:“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而且,我得好好谢谢你。”
“谢我?”琳姐有些讶异,她尴尬的笑了笑,“我有什么好谢的?”
“你拍的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很有用,至少把付清稳稳当当的送进了警察手里,我很感激哦。”
“嗯……哦……,”琳姐反应过来,“我给你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哦,那没什么,我只是恰好拍了下来,话说回来,那些网上的视频和照片是你发出去的吧。”
“是我给的记者。”夏歆淡淡的道,“那些记者也帮了大忙。”
沉默了半晌,琳姐小心翼翼的开口,“付清,那是他活该,你恨他也是应该的,就是那个警察……”
“哪个警察?”
“那个叫季知行的,我看网上好多人骂他,很激烈,这不关那个警察的事吧?”
“哦,那个啊,”夏歆煮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琳姐,突然邪邪的一笑,“那也是我干的!”
“为什么?我那天看到,看到一个女人,好像是你家以前的保姆,她从你家出来,那个在殡仪馆死去的女人,就是她吧?”琳姐的语气有些发抖,她似乎有点恐惧。
“是啊,你现在才认出吗?”
“我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我去参加一趟葬礼,怎么遇到了这么多倒霉事,现在有人来问我,是不是我把视频和照片流出去的,我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夏歆,我以前对不住你,你能不能别……”
“杀你?!”
琳姐听到夏歆这一好似玩笑话的语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我开玩笑的琳姐。”夏歆依旧笑的明媚灿烂,她将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杀人狂,我只是命有点硬,克夫克子克家人,说不定也克邻居朋友。”
这些话,都是琳姐在殡仪馆时所听到的,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在夏歆背后的针言刺语,如今从夏歆自己的口中说出,琳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如寒芒在背,冷汗涔涔。
“来喝咖啡吧,这么长时间,你是一个唯一一个还来看我的人了。”
“不了不了。”琳姐看着夏歆把咖啡端到客厅,恐惧感让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间房屋里待的太久,她拿出包里的相机,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这里面有很多我拍摄的关于葬礼上还有你的照片,这些都是备份,你可以删除也可以留着,我要出国旅游了,今天晚上的飞机,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说完,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三两下越过客厅,向着玄关跑去。
“胆子真小,稍微吓吓就这样,还敢来招惹我。”夏歆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咖啡,看向还没收拾妥当的杂物,揉了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