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族长是南直州盐茶司。”
林鹤萱向逼近的敌人威胁道,尽管她知道这没什么用。
在对方眼里,这不过是狡兔的垂死挣扎。
“你们若定要下毒手,他日后必不可能饶你们!”
“小妹妹,你当这是哪啊?你也知道那是南直州的盐茶司啊?山高路远,他的手没那么长。”
望岳门护道冷笑道,一手高抬,
“动手!动作麻利些。待会验她俩的身子,是处子就把血采回去炼药!”
正当此时,古道上蹄声隆隆,烟尘四起。
嘶风骏马埋头狂奔,直至头前迎至宗门之间战斗的狼藉。
“让道!”马上的佥事怒吼一声,声震道旁枯草,“叛军逃入山阴,我等奉命从西境沿路追讨!”
谢迎夏抬眼看向跟前的玄黑军团,军士们面色铁青,骨如刀削,横眉下带着肃杀的戾气。
“好没眼力见!”一个望岳门弟子急忙上前,阻拦即将冲入阵中的兵团,恼怒道:“没见此处正有事要忙么!”
佥事不说二话,拔剑就斩。
寒光滟敛,血色飞溅向他身着的玄色铠甲,黑血与黑甲共融一体。
众望岳门弟子脸色骤变,抛下已无力抵抗的林鹤萱等人,变阵对峙。
“这是北海行都司掌印都督林虎的军前仪仗!我等奉皇叔之命,替天子行事、荡寇除贼!区区修士,怎敢拦我!”
“北海行都司的人来西境,那也得遵着此间的规矩!”护道上前,手中运力,“我不想坏了关系,诸位绕行吧!”
“笑话。”
佥事持剑指向护道,
“逆贼叛党皆在西境窝藏、经由西境窜逃,不追究汝等责任便是皇恩浩荡。今番又无故阻拦,我看汝等和逆贼无异!”
皇上不在位已久,天下自有人行割据之事。
然割据归割据,无论是宗门代管、还是将军拥兵自立,都还得打着替朝廷分忧解劳的名头。
若不然,便会被找到借口群起攻之。
两边剑拔弩张之时,仪仗队的背后再度扬尘,大部队徐徐赶到。
为首的将军可谓恐怖,他身长将近八尺,面覆无数兵器伤疤;身下的赤马目泛红光,步履之间,地动山摇。
他身后的军士个个杀气四溢,似乎刚刚才结束了一番经久的苦战。
一向此处靠近,浓浓的腥风渐起渐盛。
见了这阵仗,望岳门弟子心头滋生了一片灰色的氤氲,两股战战,说不上究竟在害怕什么。
将军也不言语,策马对着护道前冲而来!
望岳门护道大惊失色,双手爆出灵光,激射向那黑色的铁山:“贱耉别太猖狂!”
然而灵光撞在将军的玄甲上时,霎时四散成雾。
兵家历来血气磅礴,鬼神辟易。更何况这将军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早就半步兵煞了!
“呼——空!”
巨戟贯背而出,将护道的脊梁骨硬顶出体外,飞向身后的望岳门一众。
飞旋的骨头绞着肉丝,在空中洒出温热的血点,如雨水般坠下,拍打在他们脸上。
赤马撕咬住护道的躯体,将其一把扯成两段,弃之于地。
剩下的几个护道见状,连忙下令后撤。望岳门的弟子开始四散奔逃,宛如躲避空中雄鹰抓捕的小鸡。
“……”谢迎夏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倒是不怕,只是好奇——这人的筋骨也和她一样天生出奇吗?
“过。”将军收起武器,御马走至道旁,军令简短有力。
军士们如活化的兵马俑般再度前进。
“呜……呜呜……”
见自己的处境安全了,幸存下来的几个六御门弟子这才从极度惊恐中恢复了七情。有几个女生当场呜咽起来。
“别哭。”
众人动作皆一停,举头望向说话的人。
是那个顺手救了他们的将军。
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看,林鹤萱这才发现他的轮廓其实很年轻,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
勾勒他身形的弧线被屡次血战涂抹洗刷、被战火烧得残破不堪。乍一看,压根发现不了他年岁竟然不算大。
“记住,别随便在外人面前哭。那样他们会觉得你好欺负,就更看不起你了。”
将军勒马回头,跟上部队前进的方向,
“自尊的路上,只有自强。”
军队远去,林鹤萱安坐了一会定神。
她看着周遭七横八竖倒在地上的同门,肢体残断,鲜血淋漓。
几经动摇之后,一股刚毅坚强的念想从她心中忽地绽放。
她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到爹娘!
在这里干坐着等也不是办法。要是那群望岳门弟子突然杀个回马枪,那幸存下来的人就全完了!
“大家都……都快起来。”林鹤萱率先站起身,“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再检查伤口!”
众人懵懵地听从了她的安排,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遥望了一下四周的惨景,有些人开始呕吐。
林鹤萱清点了一下人数,活下来的人,共有八名。
“呃……”
地上忽然有东西动了一下。
庞掌宝从尸堆里站了起来,晕头转向的。
大家吓了一跳,以为他尸变了。
“别、别……我被……打到头了。”他捂着自己后脑勺,不清不楚地说道。
好吧,现在就有九个人了。
林鹤萱其实心里也没底,但她尽量让自己不显露出慌乱。
一旦领导者乱了阵脚,那手底下的人就更无所适从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着当下的局面。
识路的领队和车夫都死了,剩下他们这群人生地不熟的。
那就只能边走边问,一路慢慢回南直州了。这就是唯一的活路。
“大家挑个身长和自己差不多的,把他们衣服扒了穿。”林鹤萱胆大心细,“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制式不一样,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大多数人都不愿穿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可为了活命,死人的肉都能下肚,何况一件身外之物呢?
他们尽快动手,赶在随时有可能杀回来的敌人之前完成换装。
“这些人呢?”骆勇抱着受伤的手臂,望着一地的残骸。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给他们各个都挖坑埋了不成?”庞掌宝焦急地说道,“先顾好自己吧!”
“都好了么?”林鹤萱呼出些白气,“冬天天黑得早,我们看看沿路走回去,能不能在路上遇到家客栈歇脚休整。”
众人相互搀扶,在林鹤萱的带领下,沿着来时路一瘸一拐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