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哥！”
鲁昊的右眼笼罩在一片红色里。
奶黄色的通道摇摇晃晃，扶着星知搭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向机器狗跑去的方向追着。
黑暗里，开始还有那银色畜生的脚步声。
现在已是一片安静。
脚下踩到什么，一滑，直挺挺摔了出去。
身后跟着的林健手忙脚乱扶起鲁昊。
星知四下照了照，赫然，那乌黑的老五四式。
“苇杭他......”
奋力追赶着，众人恨不得也生出四条腿来。
轰隆！！
一声巨响，从走廊尽头滚滚而来。气浪如过境的狂风，和他们撞了个满怀。赶紧扶着墙，才勉强站着。
紧接着脚下的大地震颤着，似乎墙壁顶棚都隐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那隆隆巨响，很久才从这通道荡开，耳朵里嗡嗡声却迟迟不能停息。
像是被扣在一口大钟里，被人重重砸了一锤。
天啊，这是怎么了？
“鲁警官，你受伤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找柏警官。”
吸管男想扶着鲁昊坐下。
但小胖子摆摆手，依然扶着墙继续挪动着脚步。
“柏哥啊柏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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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尽头，楼梯间外拐角。
手电终于捕捉到那个身影。
柏苇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上衣服到处都是撕破的口子，半条裤腿不见了踪影，露出的皮肤上数不清的细密划痕擦伤。
星知三两步跑向他，扔掉手电，跪在地上吃力地翻过他的身体。
扶起上半身，抱在怀里。
柏苇杭的双手软软垂下。
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答滴答，摔碎在柏苇杭脸上。
“苇杭！”
林健轻轻摸了摸柏苇杭的脖颈。
“有脉搏！应该是......晕过去了。”
鲁昊慢慢挪过来，一路焦急地伸长着脖子。
直到听见林健的这句话，忽然感觉再也站不住了，靠着墙，大口喘着，慢慢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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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苇杭听见什么声音。
轰隆轰隆在附近，伴随着走廊轻轻的抖动。
头好痛。
柏苇杭使劲砸了砸自己的脑袋。
眼前的奶黄色又摇晃着。
手里捏着一个手电，照着前后，打量一番。
一个后巷的通道。
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
这是又在梦里了？
忽然一束光从前方一个门洞射进来，打在对面的墙上。
隆隆声越来越大，直到一个方墩墩的东西从门里驶出来。
硕大的头部和门洞一样大，头部进来后，拐了个弯，后面还连接着好几个同样的方盒子。
像是一列小火车。
这不就是密室放映室里，视频上看到的那个“矿工号自动掘进修筑机”吗？
这设备停稳后，一扇金属小门打开，走出两个白衣人。
柏苇杭慢慢走过去，按之前梦境的情况，他们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
这两个白衣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越来越近，那......
正是视频里的船长和他妻子。
船长顶着一头稀疏的白发，比视频中最后的镜头更加苍老。
佝偻着腰，不住地咳。
女人也是满脸皱纹，怜惜地替他轻轻捶着后背。
“娃儿，我们今天就从这里开始吧。”
“你按爸爸的图纸，找一下第五号支路的位置。”
爸爸？
柏苇杭诧异地看着这个男人。
明明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呀。
而且在之前的梦里，柏苇杭曾看到女人送自己的两个孩子跑出了地下城。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张图纸。
看看图又看看墙面。
男人扶着机器，手按在胸口，努力喘着。
“明天就要换你哥哥陪我来。要记得，你的地图不能给他看，他的地图你也不能看！”
女人温柔的回答着他。
“是的，放心吧，我们不会想离开这里的，我们要陪着爸爸妈妈呀。”
“哼，那可不好说。”
“现在这个时间，你们出去就算只做一点过分的事，都是犯罪你知道吗？”
“人心，爸爸见过太多的人心，你能保证你们的子孙，就不会变得贪婪，不会滋生妄念？”
女人走到柏苇杭面前，一张充满哀伤的脸。
“就在这里了。”
设备又轰隆隆开过来，停在柏苇杭面前。两人钻回机器肚子里。
设备头部紧顶着墙壁，一阵颤抖。那面墙被凿出一个门洞，设备缓缓开了进去。
柏苇杭等着这长长的小火车一截一截钻进新挖的洞里，准备跟着进去。
“苇杭！”
星知的呼唤声从某处传来。
一愣神，好像在这通道的上方？
她们也来了？
柏苇杭头又疼起来。
慢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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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星知泪痕未干的脸。
“醒了醒了！”
视野里又凑过来几个脑袋，林健如释重负地对着自己笑。
鲁昊半边脸肿的高高的，不仔细看都没认出来。
柏苇杭头痛欲裂，愣了会儿神，才回忆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炸了吗？”
鲁昊点了点头，指了指楼梯间下方。
“吸管男在下面，去看看爆炸的情况。”
“吴桐他俩留在地坑洞口那里，不知道现在星寻和罗萝怎么样了。”
柏苇杭扶着星知，想坐起来。刚直起身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摸了摸后脑，一些水肿，并没有出血。
这时吸管男细长的头从旁边门洞探出来。
一副丧气的样子。
“柏警官你醒了！”
“下面......炸塌了。半截楼梯都掉下去了。我一个没注意差点踩空。”
“回去的路没了......”
什么？
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撤回地下城唯一的路，而前方的出口也被塌陷的顶棚黄土堵死。
被困住了！
或许是刚才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搏斗，生死一线挺过来，虽然听到这个绝望的消息，却没有人抱怨什么。
只是沉默着。
“那个......机器狗呢？”
“你说这个？”
吸管男扬了扬手，手里拎着一条银色的大腿。
哎，管你什么高科技，又是机器人、又是人工智能，花里胡哨的。
没有什么是一发塑性炸药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行，就再来一发。
柏苇杭挣扎着站起来，略略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擦伤扭伤的疼，万幸并没有伤筋动骨。
“走，我们快回去看看星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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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那个拐角，就听见吴桐正在说着什么。
“姐姐们都在，不要害怕，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和星寻的。”
柏苇杭趴在地坑边，手电光里，小罗萝仰着脖子，眼泪汪汪地正看着他。
这洞够深的，这样看去怎么也得六七米，两三层楼那么高了。
“星寻姐姐呢？”
小罗萝刚止住的眼泪，又哇一声哭出来。
指了指身旁，地上侧卧着的星寻。
“柏警官，罗萝说，星寻抱着她，应该是背部朝下摔在地上的。”
“前面还呻吟着说胡话呢，这会儿已经好一阵子没动静了。”
不好！
看来摔的很严重啊。
得赶紧下去看看。
柏苇杭急急忙忙四下张望，怎么下去呢？
鲁昊拍了下巴掌，没肿的那半边脸露出半个得意的表情。
“我就说么，都是有用的。”
从背包里提出那一大捆金导线。
骄傲地摔在地上。
“呐，绳子。一克八百多的绳子哦。”
柏苇杭把电线盘成四股粗的绳索，自己和鲁昊拉着一头，让其他人依次出溜下去。
林健、吸管男先下到下面一层，又接着星知和吴桐降下去。煮鸡蛋快落地时没抓牢，摔了一个大屁股蹲。
把几人的背包捆扎一下，也用电线吊进去。
这时柏苇杭看到刚才那只铜黄色的小机器狗。
被大机器狗最后一爪一甩，滑到墙角，一动不动直挺挺蜷缩着。
抱起来，很轻的材质，没什么分量。
短尾巴，短腿，短嘴。
比银色那怪物多一对儿大耳朵。
刚才就是这个小东西，死死咬住银色怪物不放，甚至自己被甩飞在墙上，落地后歪歪扭扭还要走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握着腿，依次摇了摇，像被什么卡死了，纹丝不动。
摇晃几下，只有耳朵哗啦哗啦呼扇着。
爪痕，凹坑，大面积的刮擦。看上去只是个破破烂烂的报废品了。
“哎，刚才多亏了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制造的，为什么要帮我们。可惜好像已经坏了。”
柏苇杭对鲁昊挥挥手。
“带上吧，也许出去才能弄清楚。”
“好嘞。”
接过来，走到坑口就要丢。
柏苇杭一把夺回，白了他一眼。
“万物有灵好吧，你小子没心没肺的。人家咋说刚才也救了你，就算是个机器......”
鲁昊一挨训，就不好意思地低头吐下舌头。
柏苇杭把小机器狗仔细用电线捆了，慢慢垂降下去。
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
“我们现在下去，恐怕就再也上不来了。”
鲁昊张开手掌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那留在这又能怎样呢？反正前后的路都......砰！”
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柏苇杭指了指地坑。
“你先来吧。”
“啊？那你最后咋下来。”
“我挂在洞口，伸直胳膊，大概有两米三四，这样脚离地也就四五米而已，再跳就行了呗。”
“那我也可以，大不了摔一跤嘛。何况你刚伤的也不轻。”
柏苇杭忽然认真地问。
“你多重？”
“啊？一百八十多斤吧。”
“那你知道体重越重，会怎么样么？”
“嗯？柏哥你说？”
鲁昊一脸问号。
柏苇杭拍了拍他肩膀，把电线缠在自己腰上，又指了指吊在洞里的另一端。
“会摔的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