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道沉闷的金铁交击声如雷传四方,浑厚雄奇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云湖蒸腾成的霞光水幕在顶端垂落一挂长长的金绸条幅,上书“心榜”二字。
接着有霞光汇聚,凝成一行方正大气的金字。
乾云六年五月初十篆试天下。
第一甲
第一名越见卿龄六
小成境界,弱水道心,垂髫之龄,燃心火以焚万物,前所未见,举世无双。
金字现至此处,又凝出一团华光缀在越见卿三字之前。
【心火无双】。
“天呐!居然出现了称号!”
“果不其然,此子登顶前后花了不足盏茶功夫,无论如何都会有称号的。”
“无双称号冠绝古今,五百年前的姚澹月没有,也就千年一位药世杰才得此尊荣!”
“都说五百年一个姚澹月,千年一位药世杰,恐怕下一句俗语,就要变成万年不出越见卿了!”
“不得了啊不得了!”
“看吧!就说他定是身怀奇种道心,不然怎能有这等睥睨之姿!”
“听说大皇子也有道心,怎么差距这么大?”
“嘘!声音小点……大皇子的道心是修来的,算不得入流,【弱水】道心乃是有排名的天生道心!那能一样?”
“哦?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仁兄可否告知【弱水】排名第几?”
“古今以来,现世道心不足百者,【弱水】位列二十三。”
“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但前十道心没有先后之分,又称最强先天道心,所以弱水道心实际上仅次于最强的一批,若非稍有瑕疵,跻身最强也未尝不可。”
……
外界乱糟糟的议论越见卿一道也没有听见,他只是看见了那些浮现的金字,但心里也没什么感受。
梁夫子藏书众多,他自然知道心榜批语意味着什么。
不过当下这些都是虚的,还得等他找到脱胎换骨修复躯体的丹药宝材,才算得上是真天才。
柔风抚发顶,越见卿眨了一下眼睛,周围的景观又大不一样起来。
入目是一间朱柱鎏金大殿,里三层外三层地铺满蒲团,呈八角方位,共十四层。
每一圈蒲团各自错开放置,有旋转之势,收束向中心。
中间则落有一张檀几,案面棕赭,四脚却似玉石雕刻,或鸦青或月白或玄墨或朱赤。
越见卿将蒲团放置细节一一收入眼中,整个大殿除了这些东西,其他再无线索。
若要前往中间的檀几,避不开这些蒲团,越见卿在最外层的蒲团前站定,他欲要从间隙跨过去,眉心却有种针刺般的危险感。
可若只想着坐一下,就没有这种感受,想来就是接受考验的正确方法。
但老老实实一个一个坐过去,就得经历十四道考验,这蒲团阵的排布难道只是为了好看?
顺序和个数肯定有其奥妙。
金阶每一阶都有一种令人痛苦的幻境,这每一个蒲团想必也代表一种危机,以排列方式来看,有的蒲团正前方还是蒲团,有的正前方则是空隙,所以不光可以直着走,应该也能斜着走。
能斜着走,就能少坐半个,如此一来考验就减少到七个。
不过,肯定不是极数。有的蒲团斜跨距离稍大上几尺,有的则看起来较短,以距离来算,最少大约能缩至五个,但空隙大的蒲团排布比之其他要混乱许多,找出来会花费时间。
越见卿思及此处,再次环视周围,数人环抱的殿柱基座刻有鹿形首,殿梁角有飞鹤纹,门窗饰以孔雀,整体氛围平和中正,应当无性命之忧。
既然没有大凶险,那就应该是拼时间,所以找到最少的蒲团路径很重要。
就在他站在蒲团阵前时,外面也在议论纷纷。
偌大云湖水幕分出一半光影给他,正显出他“发呆”的模样。
“原来今年的第一层是八面阵,比起之前几次都偏难一些。”
“八面阵啊,意料之中,前两次第一层的考验都较为简单,今年变难了也很正常,此阵用时最短,过阵层数最少,方为最优。而且每次出世的排布都不同,如果不提前加以了解,学习三千六百种阵图解法,恐怕就要错过先登之机了。”
“太难,就算学过阵图解法也不一定能找到最少过阵层数,何况还需悟道,光是第一层不知道就要拦住多少天才脚步。”
夫子台上交头接耳,叹气连连,其他楼阁塔台也都显得十分沉闷。
一座紫塔之上,着白玉冠的长须老道默默看着水幕,半晌,回头问身旁一位素服女道长,“淼真人怎么看?”
女道声音温和,“八面阵最短解法是五步,难就难在阵图牵一发动全身,一旦错走一步就得赔上几十步,非要强求就会得不偿失。为求稳,有见识的世家子弟应该会解出七步到九步,以通关时间判高低,反而在最后的悟道阶段,大都分不出高下,千年难得一个悟性超绝之辈。”
“嗯,那你觉得此子会如何破阵?”
“心火无双,非同小可,我猜他虽身弱而心玲珑,会解出六步,五行道悟得其四。”
“据朝历记载,八面阵出世千年只现四次,世人观解法三千不足其十分之一也。四次中唯独药世杰解出六步,用时一柱香,悟道其三。”
老道微笑,“如此,真人是觉得此子在篆师天赋上要胜过药世杰?”
药世杰,号五雷上尊,曾任玉灵宫宫主,现为太上长老殿里一块牌位。
淼真人回以微笑,“非是观如今隐世千年,孤陋寡闻,无甚长进,让魏宫主见笑了。”
“哪里哪里,天下人杰代代盛出,此子甚好,当入我宫。”
“他体弱有缺,和小观有缘,贵宫天骄如云,想来不缺这一个。”
老道再笑,“多多益善。”
其言下之意,天才这种东西缺是不缺,但越多越好。
这等绝世妖孽对于其他宗派可能是当兴脊梁,甚至宗派崛起都靠此人,但对真正有底蕴的大势力来说,不过锦上添花。
淼真人心中有些无奈,只此四字,玉灵宫传承万年的顶尖宗门气魄,可见一斑。
当时是,水幕上的人影突然动了,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越见卿面无表情地绕到左手第三个蒲团,径直坐下,只觉得心神微微一恍,便又见到了新的场景,或者说,幻境。
天色如雨后洗蓝,软风托细柳摇摇摆摆,楼阁外碧水清波,黄竹窗边露出半个乌篷船顶。
越见卿细嗅鼻间潮湿草木香气,打量周围景象。
脚下是暖焦色宽大老竹片,置一翠青竹案,自己赤脚盘膝坐在案边,胳膊肘倚着窗框,右手还捏一支硬毫细杆笔。
收回眼神,只见面对面坐一位白眉老者,他面容清癯冷漠,白衣毫笔,正在写一幅字。
其骨力苍劲,下笔时而力若千钧,时而淡若竹烟,似是察觉到注视,老者突然提腕收笔。
一道黑影闪过,越见卿的世界顿时天昏地暗,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考验大殿。
这!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