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江山那昏暗且略显破旧的锻造台前，猛然传来一道极具穿透力的铿锵之声。
恰似重锤擂鼓，振聋发聩。
那是铁锤与铁器猛烈撞击所发出的响动。
那劲道，那气势，任谁听了都能觉出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
就连李奎忠心里都不禁“咯噔”一下。
江山这挥出的这一锤，落点精准无比，偏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般精准度，莫说是寻常铁匠铺里那些个学徒，就算是拿到铁匠营里，与那些经过训练的初级铁匠相较，也不遑多让。
而且还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完成的。
紧接着，那“叮叮当当”一连串清脆而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股脑儿地传出。
李奎忠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心下暗自嘀咕：这该死的节奏感，怎么可能从这铁匠铺里一个小小的学徒身上冒出来？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江山那边已然开始了下一轮行云流水般的操作。
只见江山猛地一挽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紧绷，用力拉拽起那有些年头的风箱。
随着风箱“呼哧呼哧”地开合，潮湿的碳火像是被唤醒的猛兽，逐渐熊熊燃烧起来。
橘红色的火焰欢快地升腾跳跃，瞬间将整个锻造台映得通红。
江山目光专注，手法娴熟，流利地施展起灌钢法来。
先是有条不紊地将生铁和熟铁置于火中。
待到火候恰到好处，便迅速夹出，放在砧台上，手中铁锤如雨点般落下。
一次又一次精准有力的锻打，每一下都饱含着力量与技巧。
在这高温与锤炼之下，生铁和熟铁如同水乳交融，逐渐合为一体。
按常理说，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完成这一系列复杂且精细的工序，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江山硬是凭借着那令人咋舌的节奏感，以及对火候、力度、时机的精准把控。
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就将一把崭新的菜刀完美锻造了出来。
“呼……”
随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去，一柄寒光闪闪的菜刀稳稳地横亘在锻造台上。
刀刃如霜，银光闪亮，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冷峻而摄人的光芒。
一旁的张工，又怎会瞧不出李奎忠那点故意刁难人的心思。
眼瞅着江山铸造结束，张工这才如释重负，脸上堆满喜色，乐呵呵地高声喊道：“时间到！”
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瞬间打破紧张氛围。
江山等一众学徒们闻声，纷纷停手。
有人长舒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与喜悦，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
也有人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懊恼与不甘，望着手中尚未完工的半成品，不住地叹气。
李奎忠此刻却顾不上旁人，迈开大步，脚下生风般径直走到江山跟前。
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江山手中那刚刚锻造出炉的菜刀。
那动作带着几分急切，又似乎藏着几分不甘示弱的劲儿。
他将菜刀高高举起，迎着光，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只见那菜刀在日光的映照下，刀刃寒光闪烁，刀身线条流畅。
李奎忠瞧着瞧着，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猛地大呼一声：“好！”
这一声吼，仿佛平地惊雷，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之前，他压根没把江山这个小学徒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为了拉拢方家，在他身上做点小小的“牺牲”，就跟掸掸灰尘似的，无伤大雅。
可方才亲眼目睹了江山这一套行云流水、技艺精湛的锻造过程，李奎忠心中那原本笃定的想法，瞬间就像是被狂风席卷的沙雕，土崩瓦解。
铁匠营中，若是能从他手底下出几个出类拔萃的苗子，上头定会论功行赏，给予丰厚奖励。
对他来说，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跟沉甸甸的军功相比，从方家获得的，终究是些蝇头小利，微不足道。
唯一让他迟疑的是，他刚刚为难了江山……
“等这小子进入铁匠营，拉拢一下，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若是不识好歹，那就只好给方家添一把火了。”
李奎忠眯眼看着江山，随后朗声说道：“明日一早，考核前三十名，到铁匠营报到！”
说罢，他大步迈向江山，重重地拍了拍江山的肩膀，脸上堆满赞赏之色，朗声道：“不错，我很看好你。”
“谢李师傅！”
江山微微欠身，李奎忠之前的神色变化，尽数收进眼底。
经过短暂思考，他已将李奎忠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目前的自己，如无根之萍。
本就有方家在背后虎视眈眈，没必要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待李奎忠离开后，铁匠铺内顿时像炸开了锅。
“恭喜啊，小江！”
“还叫小江，现在应该叫江哥！”
原本那些跟江山没说过几句话，甚至偶尔还带着几分轻视的学徒们，此刻纷纷簇拥上前，满脸堆笑地向江山致意。
在他们眼中，江山已然是即将一飞冲天的人物了。
一旦进入铁匠营，那可就与他们这些，整日在铁匠铺里埋头苦干的小学徒，有着天壤之别了。
不但能吃饱穿暖，每月还有银子稳稳入账，就连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至少，那些平日里仗着几分蛮力、到处寻衅滋事的地痞无赖，他们想要欺负江山时，可得先掂量掂量了。
“我要铸上等兵器，融入体内！”
然而，江山心中所谋所思，却远非这些世俗的好处。
他心心念念的，是如何锻造出更为精良的兵器。
欲达成此目标，首要之务便是掌握更高级的铸造技法。
而这军营，无疑是能让他汲取知识、磨炼技艺的绝佳去处。
况且，为了防范那阴魂不散的秦云，他必须争分夺秒，尽快全方位提升自己的实力。
“小江，恭喜啊！”张工也满脸堆笑的走来。
“还多亏了张哥指点！”
他改口叫了张哥，这段时间若非张工指点，他不可能进入如此迅速。
“进入铁匠营，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一位良师，不知你是否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