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努尔，被选中到解剖学的学徒们大部分这三天都没睡好。
即便是有所仰仗的露西，昨晚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了一小会儿。
露西：“今天来的人似乎比那天的要少许多。”
努尔振作精神开口道：
“露西小姐还不知道吗？”
露西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几天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冥想就是复习高塔黑皮书上的知识，再不济也在翻阅原主的记忆碎片，倒是没有打听过外面的消息。
见露西一脸茫然，努尔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压低声音道：
“昨晚有人试图逃离高塔，但被屋顶上的铁鸦发现，想必已经……”
努尔吐了吐舌头，露出惨死的模样。
几名见习学徒一旦被拥有着中级学徒战力的铁鸦追上，和碾死几只蚂蚁不会有太大区别。
短暂交流。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西塔的大门缓缓打开，全身上下弥漫着死气的卡伦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环顾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人数变少了。
但他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冷冷道：
“活着的都跟在我身后，别碰任何东西。”
仅剩的十五名见习学徒立刻跟了上去。
在穿过门扉的瞬间，露西只觉得身上一冷，这不是体感温度的差异，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就仿佛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尽管知道危险就在身边应该转身逃跑，但那份来自血脉的压制却让人产生一股无力反抗的感觉。
她下意识紧了紧巫师袍的领口，一抬头便对上门后的一尊恐怖肉山。
不止是她，几乎所有见习学徒都被这头怪物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将脸埋在手肘中看不清面容，蹲坐在门后的肥硕巨人，全身上下布满了缝线和铁钉，就仿佛无数块躯体拼接而成，有些地方甚至能够明显看出非人类的特征。
但从不断起伏的身躯不难看出，这一坨由不同皮肉缝合而成的东西居然是活的。
很难想象这尊坐在地上身高都超过两米的肉山巨人，站起来究竟能有多么恐怖。
露西在黑皮书上看到过这种怪物。
是解剖学派特有的血肉造物，通过拼接多种不同生物创造出的超级傀儡，是只有正式巫师才能掌握的恐怖存在。
“跟上，别掉队。”
卡伦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大家这才快步绕过恐怖巨人走进了一条回廊，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入众人鼻腔。
吱嘎！
卡伦推开一扇巨大的红木门，十五名学徒鱼贯而入。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数百扇铁门映入露西眼帘，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味再次提升。
铁门后是一栋方形房间，通过一条条圆形铁管连接在一起，不时会有什么东西在管道内滚动，发出刺耳的轰隆声。
不但如此，她还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息。
只是呼吸就让体内的污染值蠢蠢欲动，必须主动调动精神力抵抗。
许多人也发现了这一点，精神力稍弱些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这里是西塔最下层解剖房，也是你们之后工作的地方。”
卡伦死气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挑选一间自己喜欢的解剖室，那些管道会不定时给你们送来需要解剖的尸体。”
“你们的工作就是从那些尸体上分解出有用的魔化器官封存在保存液中。”
“最下层管道中的每一具尸体价值五十魔沙，每剥离出一个完整的魔化器官，会根据其质量获得价值不等的魔沙，报酬每七天结算一次。”
说到这里，卡伦的嘴角不知为何突然带上了怪异的笑容。
“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提问，再之后就要收取魔石了，现在开始。”
沉默。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间过去一半时，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口。
露西在人群中开口道：“如果输送的尸体价值超过了剥离的魔化器官会怎么样？”
“不错的问题。”卡伦桀桀一笑：“如果上交的魔化器官不足以抵消尸体数量，那么缺失的那一部分就需要你交纳相应的魔沙，如果你身上的魔沙不足……那就只能用你自己身上的器官来顶替。”
“除非你能写出一份足够分量的学术报告。”
“卡伦大人，请问……”
“三分钟时间已经到了，希望你能有足够的魔石支付你这个问题的费用。”
问话者的声音截然而止。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刚才的回答绝没有三分钟，但却没有人敢质疑他。
卡伦见没有人付费咨询，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一旦度过两年的学习期，即便成功晋级正式学徒，高塔也不再发放魔石。
学徒获得魔石的方式只有两个。
其一是在实验室为巫师大人打工。
其二则是去接高塔颁发的任务。
前者危险度稍低，但魔石收入也少。
后者一次任务能够获取大量魔石，但风险极高，只有少部分对自己实力足够自信的高手或走投无路的赌徒才会选择。
所以，即便已经成功晋升三级学徒，卡伦对魔石的需求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与日俱增，单靠实验室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满足购买学识和试验品的费用。
他也不得不在工作之余接一些高塔发布的日常任务补贴“家用”。
比如这次引导新人便是一次价值三魔石的小任务。
“既然没有人有问题，那就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吧，我暂时会留在最里面的那一间尸房，不过如果谁敢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来找我，我就把他送上解剖台……”
“对了，尸房没有具体工作时间，只要你能把当天的尸体处理完就行。”
说完，卡伦不再开口，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一间尸房。
吱嘎~嘭！
锈迹斑斑的铁门合拢时发出几声巨大的声响，随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没有一个人想要去那些连窗户都没有的狭小解剖房。
“各位！”
就在这时，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开口打破了沉寂，十五名见习学徒的目光自然投向了他。
“想必大家也知道解剖实验室的死亡率有多高，单靠我们自己要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卡尔顿环顾了一圈，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唏嘘和茫然。
有两名女学徒更是流下了眼泪，呜咽着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如同兄弟姐妹一般互助互惠、互通有无，我相信只要我们合作一心、团结合作，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卡尔顿的发言极具感染力。
特别是当下所有人都在经历绝望的新环境时，几乎立刻就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唯有露西慢慢退出了人群。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努尔见状，虽然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挤了出去。
“露西小姐，你对卡尔顿的建议不感兴趣？”
露西摇摇头。
合作共赢的想法没问题，但在拥有着大伟力的巫师世界，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几只小蚂蚁联合在一起依旧是蚂蚁。
这个卡尔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心里究竟有多少其他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与其虚与委蛇加入这个不知利害的组织，还不如尽早摸清解剖房中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