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肇事者何人?

  • 明代风云
  • 勤蚁
  • 2280字
  • 2025-05-03 15:11:40

见到也先犹豫,季铎心知开出的筹码仍然不够。

只见他手指重重一点,“包括这片盐湖所产。”

也先瞳孔微缩——那正是瓦剌垂涎多年的朔州盐池。

原来季铎所指盐池地处大同盆地西南缘,是明朝北方边防体系中的重要盐业产地,其方位与功能体现了“因盐固边”的历史特点,与南部运城盐池共同构成当时山西盐业“南北双核”格局。

如若开放盐铁互市,足以再养十万骑!

但朱祁镇如今自身难保,这承诺究竟做不做得数?

季铎敏锐地捕捉到也先的动摇,突然压低嗓音:“宣府守军虽众,可新换镇守大将乃是——“

话到嘴边,他猛然刹住。

他自正月里离京,如今已过半月,往来消息断绝。

万一那人的立场早已生变,或是朝廷再次更换了守将,此刻说破,反倒会弄巧成拙。

也先敏锐的抓住这个时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要知道于谦掌管兵部后,九边重镇都安排上了职业武将,早前常打交道的朱谦已经于前年过世,接替镇守宣府的杨能也是骁勇善战,莫非……

“太上皇复位后,”季铎见也先狐疑,突然提高声调,一字一顿道,“愿奉太师为'北元天圣可汗',岁赐金银二十万两!”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骤然一凝。

——“可汗”二字,直击也先心底最深处的野心。

季铎心知,这已是太上皇能许诺的极限。

再往上,除非把江山拱手相送——可那绝无可能。

开放边市、盐池,朝中大臣或许还能忍痛接受,但若真让瓦剌铁骑再度统治整个中原,只怕连季铎自己都要拔刀相向。

帐外忽起一阵马蹄声,也先借机沉默良久,忽然又作爽朗笑道:“季指挥使远来辛苦,先下去歇息吧。此事……容我思量。”

——狡诈如狐的太师,岂会因几句空口许诺就轻易动兵?

他与朱祁镇虽有旧谊,但说到底,不过是俘虏与被俘虏的关系,充其量混个脸熟罢了。

眼下最紧要的,是立刻派探子核实宣、大乃至京师防务,看看季铎口中的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若属实,不妨佯装答应,趁这明朝乱起再坐收渔利。

若为陷阱……哼,正好拿这季铎的人头祭旗!

待季铎被带离,也先猛地收起笑容,对阴影中吩咐道:“去请阿剌知院来——就说,有小羊羔送上门了。”

帐外,北风呼啸如刀,卷起几片未化的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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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东宫的太子实验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太子朱齐那张苍白而沉静的脸。

董平已被他遣回去休息,只剩江昊几人在门外远远值守。

他独坐案前,轻抚着一只精巧的铁制手炉——那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上面刻着内廷御用监特制几个字样。

整个手炉外壳錾刻着繁复的龙凤纹,不及孩童手掌大小,平日里用来暖手再寻常不过。

太子缓缓揭开手炉上层的铸铁隔层,露出其下精巧的构造。

隔层上密布着细小的孔洞,本是用来通风助燃炉中炭火,此刻却成了他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桌上放置着今日晚间方得制成的白色胶装物品——RENT,此物性极暴烈,稍遇明火便会轰然炸裂。

“但愿明日早晨仍起作用!”朱齐口中默默地念着,小心翼翼地将这RENT物体推入炉子下层的空隙中,动作轻缓得如同在摆放一件易碎的贡品。

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有不妥,这炉子破片散发出去,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还不够……”朱齐喃喃自语着,没人注意到,他眼中猩红之意越来越盛。

只见他继续将剩余胶状物全部塞入其中。

时刻注意着脑中动静的他,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仿佛在炉中装的是口香糖似的。

眼看装填得差不多了,朱齐又从袖中取出几层厚纸,仔细地塞进铸铁隔层与炭火之间。

最底层的那张纸上浸透了灯油,一旦炭火引燃,便会缓慢燃烧,最终引燃下方的RETN。

这便是他精心设计的延时机关——炭火的热力会先被厚纸阻隔,待油纸燃尽,爆炸才会发生。

为了增强杀伤,他沉吟片刻,从案几下摸出几片锋利的碎瓷——这是今日他故意摔碎一只茶盏后偷偷藏起的,铁片太过显眼了。

他将瓷片细细嵌入RETN周围,一旦爆炸,这些尖锐的破片便会如暴雨般四散射出。

他也想过,反正自己具备了弓箭之力,不如远处往这宫中射箭。

“嗖——“

窗外忽有夜风掠过,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墙上的黑影摇晃,就仿佛那魔鬼正欲从夜空中挣扎而出。

太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更直接的手段——比如用弓箭远距离狙杀。

但随即又暗自摇头。

那地方深居内廷,距东宫何止千步之遥?

虽然他已获得弓箭之力,箭术精熟,自问可以百步穿杨。

但他此刻手中并无弓箭,就算有弓箭,在这重重宫墙间找到射击的角度,难于登天。

更何况明日辰时起,他便要依次赴乾清宫向景泰帝辞行,再至坤宁宫拜别杭皇后,最后还要去仁寿宫向孙太后请安。

全程皆有东宫仪仗紧随,侍卫环伺,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弓马。

而这手炉,却是唯一能贴身携带而不引人注目的物件。

他轻轻合上手炉的盖子,眼中红芒一闪而过,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兽瞳。

似乎是回过神来的样子,朱齐摇了摇头,将这炉子留在原地,默默不语走出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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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东交民巷的灯火渐次熄灭,唯独商辂府邸的书房仍亮着昏黄的烛光。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还没来得及搬离这文官云集的巷弄。

他负手立于窗前,心中思绪如云:

在景泰帝的同意下,东宫刺杀案的继续调查任务,他已经移交给了留守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门达,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确实是个查案好手——但商辂心里清楚,这潭水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深得多。

“南镇抚司......“

他低声呢喃着这个被众人淡忘的名字,他早已秘密调遣一旗精锐缇骑出京,想来必定能够马到功成。

至于于谦宅子外面的暗哨,“再盯几日......”商辂沉吟片刻,“若仍无动静,便撤了吧。”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治河事宜,没必要在无关紧要处分散精力。

卫颖统领的四万团营精锐想必已在京郊大营整装待发,只待寅时一到便即启程。

这些将士既要护佑太子周全,又要参与抢险治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此行理应万无一失。

户部的赈灾银两早已拨付,另有户部专派的押运队伍随行护送。

将诸事在脑中又细细过了一遍,确认并无疏漏后,商辂这才缓步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