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焚营

上了瞭望台,放目望去,外边头戴黑巾的士兵围成一圈。

就算相隔一里多地,依旧能看见他们正在做替换。

守了一夜的大食步兵往城中返还。

无论是围困军营还是城池,围困方都需要投入大量兵力,防止被包围方搞突围。

一些骑兵往返各支军队中,想必和军营的令兵一样,传递信息。

李宁视力很好,大食士兵替换之时将身上的盔甲换下给值守士兵穿上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是将昨日缴获的我军盔甲用上了!他敏锐的捕抓到这一信息。

直到晨曦的阳光洒在李宁的脸上,大食与军营守夜的士兵才完成轮换,从推车大木桶兜了碗带着肉香的稠粥吃完后才有李嗣业的亲卫寻来,将李宁唤去李嗣业营帐。

待李宁迈入营帐,段秀实、孙勇、段恒等人皆在。

营帐中静得可怕,当他踏入的那一刻,众人目光汇集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有不解、考量,但更多的是震惊。

这让李宁嗅到不寻常的意味,或许他从营门走来这段时间里,李嗣业说了高仙芝同意退兵的命令。

见礼过后。

李嗣业见人齐了,开口对众人道:“大食诚心招降,遣了使者与我军协商,如果想要移地健与石延丹的人头,就以我大唐的冶铁之法作为交换,老夫趁势提出伤兵中便有不少懂冶铁的将士,如果大食能提供药材治疗伤兵,我军可降,大食使者当场允诺定然全力医治。”

“并言怛罗斯城中伤着已经得到妥善医治,除鲜少重伤者外死亡外,其余人伤口若无溃烂,定能活下来。”

他庄严的看着李宁,李宁挺了挺胸脯,大抵猜到了事成了。

李嗣业点头赞誉道:“其后如李什长所料,诸将知大食城心纳降,无意杀俘,送使者下去休息之际,诸将劝住了节度使再战之心。”

“无伤兵裹挟的节度使抵不住大伙退兵之心。”

“现节度使将使者唤人帐中,与使者商议投降巨细,实则拖延,暗中下令退兵。”

“诸位收拾好物什,将不能带走的堆积在一块焚毁,尤其是不能带走的器械,然后先行返回曳建城。”

“拨汉那的骑兵会在前冲锋开路,程副都护率领精骑与我等断后,召集完手底下的弟兄之后前来营帐,都散了吧,都回去组织好各自人马。”

他几句话便告知了李宁目前状况并做好安排。

“喏!”

众将领应音刚落下,李宁抱拳道:“将军,我刚刚前去营门,发现大食士兵穿戴昨日城外缴获我军的甲胄。”

李嗣业点头沉思一小会,“嗯”了一声后摆了摆手,李宁等人便退出了营帐。

返回俱兰城需经过五十里外的税建城,再过十里才到俱兰城,总路程六十里。

俱兰城在今哈萨克斯坦南境卢戈沃依,大概在天山脚下塔拉斯河谷,与怛罗斯城一样,以游牧与农耕两种形式为基本社会体系,丝绸之路经过城市之一。

在唐高宗显庆四年,属于光禄卿卢承庆所设立的羁縻都督府州。

现存古迹有“宫殿、瞭望塔、防御工事、市场等体现城市文化的遗迹,以及驿站、萨满教、伊斯兰教遗迹”。

李宁走在返回自个营帐的路上,不少将士整理军备装到马背上。

“杜参军?你怎么在这?”走到营帐前的李宁看见熟悉的身影,有点不解。

杜环和煦笑着解释:“你刚走,我就接到将所有战马送到各位将士手中。”

他摸了摸身侧一匹高大骏马的马脸:“我没什么东西,收拾好就给你送马来,听说它叫阿飞?”

他松开了缰绳。

哪怕骏马掠过进入营帐收拾东西的陈志等人,自然走向李宁。

亲昵的蹭了李宁抬起的手,这马认人不认魂。

为了辩别战马是何人的,每匹战马都挂有木牌。

“杜参军觉得叫阿飞是不是很俗。”

杜环笑着摇了摇头:“健步如飞是战马所需,对于战马来说,这个名字很贴切,而李什长。”

他对李宁拱手恭敬一礼:“李什长神勇,望回曵建城的一路上对在下有所照料。”

好家伙,感情说那么多好话是想讨个护身符。

“我要随将军断后!”

杜环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他并不知道李嗣业要带队断后,事已至此,反水说先行一步显得自己太懦弱无品了。

他想了想李宁昨日的表现只能硬着头皮道:“李什长之勇,如山岳屹立,敌军望而生寒,怎敢与之争锋,跟着李什长,在下才会安心。”

李宁有些没辙,一边接过徐铭递来的包袱绑在马鞍上含笑打趣:“你呀,命你自己的,别死要面子。”

“打起来我们未必能顾得上你!”徐铭陪笑跟了一句。

陈志看了一眼徐铭道:“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也不知道昨天谁吓得都尿裤子,真是丢我们陌刀队的脸。”

“就是。”另一名陌刀兵放声大笑。

徐铭急了:“瞎说,那是血汗!”他越解释,周围的人便笑得越欢。

这下哪怕是假的的都被笑成真的了。

李宁发现杜环在合拢着嘴忍笑:“真不走?”

杜环正了正神色:“在下可不想被人笑话。”

“随你,都收拾好了吧,上马!”李宁吩咐一下,杜环带来,着轻甲的后勤兵帮周围的陌刀兵上了马。

他们陌刀兵只有明光铠与陌刀,几套常服与一些生活用具,药物,步弓虽有但此次没携带。

除了必要的水袋与内置孙思邈所制的三黄丸五贴,水解散五贴,痢疾药五贴,金疮药五贴的急救袋以及三天干粮外,其他生活器具留了下来。

李宁、陈志、徐铭等人举着陌刀,杜环身边则跟着平日协助他管理马匹,关系较为要好的几名后勤兵。

器械被堆在一起。

尤其是床弩。

军营正门前的床弩拆解之时,外边包围巡视的骑兵见了分出一支小队直奔大军后方,大食大将齐亚德·伊本·萨里所在的位置。

领队之人凑到正用餐的齐亚德耳边说起了耳语,听到唐军拆了床弩的消息,哈哈大笑了几声,如狼般散发绿油油的凶光吞没了一同用餐的移地健与石延丹。

他站起了身,抬手一挥,四周的大食士兵抽出来明晃晃的刀,逐渐对移地健、石延丹形成围拢之势。

察觉不对的移地健二十余名部下亦是抽出弯刀。

移地健面带怒意,眉头紧锁,鼻梁与眼角交汇处的皮肉叠成一层层的:“不知道齐亚德将军要做什么!”

齐亚德志得意满,想到打赢了当世最强的大唐,建立不世功勋:“听说…”忽然,他看见约末两里远的唐军军营上空翻滚升腾,遮天蔽日的浓烟将他的话打断。

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随风飘来。

牛皮鼓如雷鸣般传来的鼓声仍节奏分明。

唯独缺少了军营忽生大火,士兵马匹慌乱奔走、喧哗、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