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美人，我们何愁何怨啊

气氛浓郁之时，皇帝点出了十来位仙家，“你等皆擅长占卜断事，不妨在此切磋，王嫔举荐的贺仙家也一起，让朕看看仙家手段如何？”

皇上颇为期待，往前探身挥手让安侍监给出列的十六人递上一张写好题目的纸。

“都说善卜者难卜自身，这第一题，就卜仙家自身的寿数吧。”

十六张方桌齐齐摆下，宫女们端着文房四宝放下后，安静地站在十六人身后。

贺归梨站在最边上，已经看到有人冒汗了。

这一场问仙斗法是皇帝早已铺开的天罗地网，他们只是网下扑棱翅膀的飞鸟。

有人提笔后迟迟不敢落笔，还有人战战兢兢地写下答案，顾盼左右似乎偷看。

贺归梨看着桌上的白纸还未动笔，台上的皇帝先开口问：“贺仙家难道不通文墨？无妨，可以叫身后的宫女代笔。”

身后的宫女上前，贺归梨拒绝了。

“回皇上，民女是担心字迹丑陋，有碍圣上雅观。”

“哈哈哈，但写无妨。乡野姑娘能识字，已经颇有才学了。书法不做要求。”

皇上开怀大笑，一脸宽容。

台下的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甚至于坐在边上观看的其他术士也紧张地不停拭汗。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一炷香很快燃尽，皇帝并没有急着催促，已经作答完毕的术士反而惴惴不安，犹豫着想要修改答案。

贺归梨放下笔，等待墨迹风干。

冬日的风时而喧嚣，时而哭嚎，在问仙台上的仙家没有几人是神态自若的。

“看诸位仙家已经停笔，那卜算的结果就呈上来吧。”

宫女们把桌上的宣纸收走，放到木盘上交给侍卫。

安侍监拿起答案，一份份念出来。

寿数不一，皆以命理福报解释，宣扬自身善行道行。

颇有几分经文的玄妙，后宫的娘娘听了信服地点头，很受感悟。

王嫔捏着手绢低头佯作深思，趁机看了眼台下的贺归梨。

她还以为山野村姑不通文墨，想借机让陛下生厌呢。

皇上虽然只是坐在上面听侍监念，但却能看到做题人的答案字迹。

那些文墨尚佳的卷面他便多看，字体不得当的只略过一眼。

当念到最后一份贺归梨的答卷时，安侍监不由得磕巴了。

前面那么多涂抹修改的，他都顺顺当当地读完了，剩这最后一个人的怎么写的字又大又小、又古又新的？

而且这不是文章，也没有经典名句，是个药方？！

“仙瘴丹、虿尾虫、阳春砂、土尘香、天落星、茯神、地髓……”

“这是什么方子？贺仙家似乎没有作答啊？”皇上隐约听出几分耳熟，但对贺归梨抖机灵的答案不太满意。

王嫔低头饮茶，嘴角闪过一抹暗笑。

念着答案的安侍监也噤声了，来回看了几眼贺归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贺归梨恭敬地行了一个宫礼，低着头解释：“此方为天保万寿汤，配以适量药剂可延年益寿。但民女还未配齐该汤药最佳剂量，故而无法得知寿数。仅以此残方献于皇上，与诸仙家共商。”

听了与长生有关，皇帝马上朝内官招手，亲自查看贺归梨的答卷。

果然上面写的几味中药和之前得到的丹方相似。

只是有些药名不同。

皇上看向贺归梨的眼神多了几分和善，“仙家的字倒是别致，古今皆通，难怪还懂得如何制作长生丸，哈哈哈！有这样的才学，更不能委屈乡野，荒废了妙方啊！”

“既然你们几位对长生仙术有所钻研，便移居长生阁，柳仙家和王仙家也一同过去。朕命令你们一定要在开春祭典前，定下长生丸的药方。造福我大绥万万子民，永固疆土！”

大绥皇帝振臂一呼，丝毫不考虑献药方的人到底能不能行。

恐惧和权威充斥在四周。

贺归梨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入宫前，她就知道了“宫门似海”，可深陷其中才明白，似乎不管走哪一条都是吉凶未卜。

见过前面的各路神仙，皇帝对后面的仙家手段更加期待。被北风吹得稍显苍白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这时一个内官从台下跑上来，绕到皇帝的身边，附耳低语。

“他怎么知道？罢了……你们几个去拦住他，免得败了朕的性质。今日问仙台封锁，不准任何人再上来。让太子回去吧。”

皇帝忍不住一脸嫌恶，语气没有遮掩地叫内官带话。

身边侍卫领命后立刻跟着下去。

一想到有人败兴，皇帝的笑容就消失了。

坐在旁边的王嫔时刻注意皇帝，马上端起酒杯起身祝贺，“今日百仙献方，乃是陛下四海归一的吉兆。嫔妾在此，先祝皇上万寿延年！”

说完王嫔一饮而尽，桃色流转的眉目深情地望向皇帝。皇帝转眼忘记了不快，马上举酒碰杯，“有美人在侧，不想那些扫兴之辈，来——王嫔好酒量，再饮一杯！”

台上笑意融融，贺归梨回到蒲团坐下，看着王嫔和皇上推杯换盏，竟不知对方脸上的笑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初见时她面对爱人的癫狂和哀伤犹在眼前，如今明眸善睐的娇艳姿态也不似作假。

高台之上，美人的权贵姿态比之初见更甚。

“陛下，那位小贺仙家可是问答间皆能占卜，比那些天监司的大人爽快多了！若不是巧遇仙家，嫔妾还不知道自己能面见天颜、承受隆恩呢！小姑娘算是我们的小红娘了吧？看在嫔妾的面子上，皇上可愿赏赐？”

王嫔虚指台下，娇俏地邀赏，看似醉翁之意，皇上也颇为顺意，拉住她的手小声私语。

“呵呵呵，那嫔妾就替小仙家写过皇上了！”

王嫔柔情蜜意地接着给皇帝敬酒，两人靠在一起不知不觉饮了数盏。

这场斗法直到月升之时堪堪结束。

为了皇帝欢心使劲浑身解数的“仙家们”看到月亮出来了，长舒一口气，天终于黑了！

“今日盛会，果然汇聚英才！朕颇感欣慰，有众仙家保佑我大绥，社稷岂有不安？今日百仙皆有重赏！只是仙法神妙，若有滥竽充数、鱼目混珠者，一经查证，朕绝不留情！诸位仙家，可要尽心尽力为我大绥分忧啊！”

一转薄凉姿态，天上的云层被夜色染黑后，迟迟飘下了雨丝。

众人伏地，不敢出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