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军令如山

茶楼内，韩厉被数名影虎卫死死按在地上，左眼纱布早已脱落，露出空洞的眼窝。

鲜血顺着脸颊滴落，一点一点的砸在地板上。

若是平常，区区几名影虎卫，哪里压得住他。

但如今的韩厉才刚刚遭受过噬影鬼的反噬，实力早就十不存一。

“放开我！你们这群叛徒！”韩厉疯狂挣扎，独眼中布满血丝，“崔陇傅！你真敢杀我？余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崔陇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用食指轻轻敲击窗台。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整栋茶楼一片寂静，除了韩厉剧烈的喘息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李覆舟靠在墙边，吞岳刀斜倚肩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幕。

灰白视界中，韩厉周身的内气紊乱，就好像沸腾的开水般，混乱，无序。

显然噬影鬼的反噬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严重。

“韩大人。”

“你驱使噬影鬼潜入城主府，已经坏了规矩。”

沉默许久后，崔陇傅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

“规矩？”

韩厉先是一愣，接着突然狂笑起来，声音嘶哑得如同一副生锈的破锣。

“规矩？哈哈哈！”

“崔陇傅，你装什么清高？”

“你干的肮脏事可不比我少，现在你给我说规矩？”

“你不也只是余近的一条狗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话音未落，韩厉猛地暴起！

他右掌拍向自己胸口，一口黑血径直朝李覆舟喷去。

其实在崔陇傅开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可哪怕是死，他也得带走一个！

在韩厉看来，如果不是李覆舟的出现引出后面这么多事，他怎么会落入如此境地！

比起崔陇傅，他更恨李覆舟！

满含着无尽的杀意，那血雾在半空中竟化作狰狞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

李覆舟瞳孔骤缩，周身金光暴涨，赶忙拔刀横扫。

但比他更快的是崔陇傅。

六品修士的气势骤然爆发，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细如柳叶的短剑便刺穿了韩厉的喉咙。

鬼血则是在触及李覆舟刀光之前便消散于半空之中。

韩厉瞪大独眼，喉间发出“咯咯“声响。

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的跌倒在地上。

他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却怎么也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当鲜血浸透茶楼陈旧的木地板之时，韩厉再也没了动静。

崔陇傅收剑入袖，身上没有沾上半点血渍。

清晨的阳光却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茶楼斑驳的地板上，与韩厉的血迹融为一体。

“大人，尸体怎么处理？”影虎卫齐齐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送回军营。”崔陇傅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就说韩厉遭遇黎教余孽伏击，力战而亡。”

“余将军那边。。。”

“我自会解释。”

影虎卫们齐声应诺，动作利落地抬起韩厉的尸身。

血水顺着地板缝隙渗入木质纹理，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锦盒被放回到桌上。

崔陇傅扭头望向李覆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茶香袅袅，新换的茶盏冒着热气。

窗外隐约传来市井喧闹，仿佛方才的血腥从未发生。

李覆舟摩挲着茶盏边缘，突然开口：“你这样的人，为何甘愿替余近做事？”

崔陇傅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放下茶壶，目光落在窗外某处，思绪却飘向很久以前。

十六岁便从军，在北疆戍边五年。

那时候的军令很简单——保家卫国，守护边疆。

没有强征百姓，没有劫掠村庄，更没有驱使鬼神这种下作手段。

后来被余大将军看中了他的剑术。

从边军调到玄虎军，三年就升到副将。

期间帮余近干了多少肮脏事他自己都已记不清了。

“你知道先锋营里都是什么人？那些被强征。。。”

见崔陇傅没有说话，李覆舟抿了一口茶水，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继续开口，但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知道。”

“我知道他们像牲口一样被铁链锁着操练，我也知道韩厉用他们的妻儿当筹码！”

崔陇傅突然一拳砸在桌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直到很久后才恢复平静。

“但我是一名军人。”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军令如山。”

“所以你也放任将士们肆意劫掠？”

李覆舟冷哼一声，神情淡漠的望向崔陇傅。

“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呢？至少我的兵不用像北疆时那样，饿到煮树皮吃！”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韩厉？他不过是个小人，一个军中的败类，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

“反倒是你，你很聪明也很有实力，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崔陇傅的语气归于平淡，他的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余近的狂热追随者该有的状态。

李覆舟注意到崔陇傅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

或许他也并非完全认同余近的做法，只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

军令如山。

李覆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拿起桌上的锦盒。

“崔大人，不是所有的军令都是正确的。”

“比起一味的执行军令，或许你更应该明辨一些是非。”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李覆舟起身告辞离开，崔陇傅站在二楼窗前，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大人，要跟上吗？”

茶楼暗处走出一名影虎卫，单膝跪地。

崔陇傅摇了摇头。

他想起临行前余近的交代：

若李覆舟归顺，就启动那颗埋藏多年的棋子，离间他与程远山！

他并不喜欢这种阴谋手段，但军令不可违抗。

“传令。”崔陇傅突然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按原计划行动。”

影虎卫领命退下。

待众人退下，崔陇傅独自站在空荡的茶楼中。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中那股郁结之气。

“军令如山。。。”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