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

我站在路边拦上一辆出租车,并告知司机前往离这不远的一家酒店。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我望着车窗外的绚丽的霓虹灯,柔成了一团团光晕。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竹内玛利亚的《Plastic Love》,伴随着复古的旋律,整座城市的画面如同用ccd相机拍出的照片一般,失真却又充满了梦幻与迷离。

从火车车站到的酒店大概有个十分钟的路程。走进电梯,乘到三楼。在前台登记后,并顺利的拿到了房间的门卡。我看了看时间,已快十二点半了。我把上衣和裤子扔在床上,简单洗漱后,便钻进了被窝,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三点,我还是睡意全无,无奈只好穿好衣服打开窗户透透气,冷风吹了进来,昏沉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橘黄色的灯光的笼罩在空旷的街道上,更远处则是漆黑绵延的山峦,公路上不时传来卡车疾驰的轰鸣声。我烧了壶水,冲了杯速溶咖啡,坐在桌前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回想过去的这些年里,潮流更迭,岁月变迁,而我对周遭的事物充耳不闻,我已经无法算清虚度过多少岁月,浑浑噩噩地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似乎与世界隔着一块看透明的薄膜,看得见,却摸不到。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总算在离大学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间合适的公寓。租金虽然有些小贵,但好在屋子够宽敞。进门左右各一个房间,外加厨房和卫生间。从窗口朝下望去可以看见楼下的商铺,和对面低矮的平房。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竖着中分,带一副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告诉我,空调,洗衣机,电视剧等东西一应俱全,其他物件就要自己准备了。

在下午的时间里,我从商场购置了电饭煲,微波炉,脸盆,毛巾等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一张简易的折叠床。租了一辆小型卡车,让搬运工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楼梯,放在左手边稍宽敞的房间里。之后又花了半个小时,把这房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接着问房东借了一个衣柜,和一个简易的书架用来存放我的衣服和书籍。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淡下来,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像在与某个不存在的东西对峙着,每当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我的内心就会极度的空虚,或许是因为无法准确地把握住未来的走向而对此感到恐惧。

深海鱼被捕捞上来就无法存活,所以面对于新鲜的事物我都表现出抗拒,正如同世界上的所有改变都是突然而又自然发生的,但庸人却像垃圾回收站一样毫无保留地吸收接纳,从而获得所谓的认同感继续在社会里生存下去,确保不会被淘汰。

事实就是如此,至于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并不在意,那并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在他们的眼睛里我常被冠以孤僻另类,独行等字样,不过这到底是贬义还是褒义又被谁认定的,我也懒得深究。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至少得花上半天的功夫。如向别人解释的话,他们也会厌烦得想结束这个话题,从而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敷衍地说几句话搪塞过去。这个世界上的误解多了去了,如果还要加以纠正,那岂不是同碌碌无为人无所差别了?

“My tea's gone cold 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

And I can't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ay”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如同骤雨一般淋湿了飘满尘埃的房间。

“你在哪?”

手机那头传来陈也的声音,让我不觉想起电影里的情景,冬日街边的长凳,黑色的大衣,失落的眼神,十字架耳环,还有那飘落的雪花。

“公寓里。”

“你搬出宿舍了?”

“嗯。”

沉默良久,通过话筒我能清晰地听见哗啦啦的雨声,转而问道:“你那边下雨了?”

“是的,现在我就站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里。”

“大概什么时候回到大学上课?”

“不好说,大概还要半年的时间。”

“那好,等回来有空一起吃个饭可好。”

“好,再见。”

“嗯,再见。”

凌晨两点窗外风声大作,然后就开始下雨,雨时停时下得持续了一个礼拜,甚至连我都开始怀疑天气是否也会像感冒一样会传染?

由于无事可做又不能出门,我便索性呆在屋子里,时常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怔怔出神。凄凉的季节,什么都读不进去,什么都不想思考,身体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蚕食了,徒留一具可怜的躯壳,我缄默不语,任由器官逐渐的腐败。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啄木鸟不停敲打着我的脑袋。

“好吧,就腐烂成一摊烂泥,不复存在吧。”我应着。

“那洞真的很深!”啄木鸟晃动着脑袋。

我学着它的样子眼前的画面如同泛着涟漪的水波一圈圈的荡开。

“是的。”

那个洞从远古就已然经存在,甚至可以追溯到物种起源的时代。里面没有空间与时间的交错,只有呼啸不止的风,无论投进去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回应,它存在于我的梦里使我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没有人呼唤我,没有光,没有温度。遥远的足足有三亿光年距离,任何生物抵达那里都会被卷入其中最终融为一体,那里是生命的禁区。

稀薄的空气几近窒息,我翻身下床关上了窗户,长呼了一口气,重重地倒在地板上。至少生活在枯燥乏味的地球表面,谁都摆脱不了重力。

不过后背传来疼痛是确确实实的,我终究是属于现实的。

然后继续活着,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穿行不止,我忘了很多人的模样,也不再想念任何人,吃饭,看书除此之外想不出还有其他事情可做。

刷牙的时候总一个人望着镜子流泪,不明原因。

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死去了。

我挖了一个深坑,然后再把它埋上,永远的,连同我的过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