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尘世君王（五）

夜色沉凉如水，白天的车流已经消失殆尽，作为城市的中心，这里也难免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了路灯的光辉。

一只三花猫忽然从阴影之中跳了出来，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威胁之后才迈着步子往不远处的马路对面的草丛中走去。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小猫几乎是立刻弓起了背防备地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作战靴底与地面踏出了响亮的节奏，听起来像是战鼓一样。

男子的身影从楼宇之间的阴影中走到了路灯之下，但是他戴着遮住了下半张脸的面具，看起来很像日本漫画里面的特工或者刺客一类的角色。

只不过这身装束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却显得相当突兀，如果被路人看到，恐怕会觉得他应该是去参加漫展的。

男子的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像是装了一把吉他或者大提琴一样的玩意。

“是这里吧？”男子挠了挠头，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泛着蓝色光芒的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圆点分外醒目，看起来就像是消防警示灯一样。

“喵——”一声尖利的猫叫传来，但是男子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随着一阵慌不择路的动物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

其实按照老唐的说法，这群家伙里面也许是不乏有钱人的，但是敢大手大脚花钱的却没有几个，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钱实在是见不得光。

毕竟是灰色地带的收入，实在是经不起调查，而他们又没有什么靠谱的人脉把赃款洗出来，只能有限地进行消费。

也正是因为如此，猎人们反而还保持了相当节俭且挑性价比的生活习惯。

路明非检查了一下地图定位——现在诺玛的人格已经被切换为“战争状态”下的人工智能EVA，她变得更有智慧且更具有攻击性，相比于常态化的诺玛，EVA的追踪以及定位能力更为强势……当然，这是为了在战争中更具有先手优势，毕竟能精准定位也代表了可以进行精准打击。

“视晨物流有限公司。”路明非走进了大厦，没有惊动已经熟睡了的保安，来到了大厦的楼层说明处，一层一层查找着。

其实这已经是路明非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了，根据定位，这个叫做白义晨的家伙相当狡猾，简直就像是知道路明非的位置一样，天天都在玩躲猫猫。

甚至让路明非在到达的第一天完全是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但是根据观察，这个白义晨好像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强大的攻击性或者是嗜血癖好，反而相当冷静。

EVA对此的解释是白义晨已经确认为人体实验中最成功的一批，因为他的能力显著比其他目标更为强大，甚至可以认为相比于普通的B+级死侍，目标已经具有血统优势。

而B+级死侍的任务配置往往是十人左右的小队，并且队长必须对死侍有A级及以上血统优势。

路明非戴上了耳机，现在他和EVA可以进行直接对话了，而这也意味着任务正式开始。

“S级专员路明非你好，我是EVA，虽然已经合作过几次，但是这样直接连线还是第一次。”EVA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虽然路明非听过几次EVA的声音，但是他总觉得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人工智能，而是一个真正的温柔的学姐。

这样的声音真的很难和那个控制着一大堆炸弹随时准备精准爆破的战争机器画上等号。

“叮！”的一声响起，电梯已经到了一层，路明非迈步进入了电梯厢。

“EVA……学姐？”路明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任务时限是多久？”

“没有具体的任务时限。”EVA说道，“但是务必将影响控制在最低，这样学院的后续公关以及相应的善后工作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路明非点了点头，“明白，就是尽量把他拉到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

“可以这么理解。”

“真有钱啊。”路明非赞叹了一句，“虽然这儿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但是能在市中心弄到两层办公楼确实是很有实力了。”

“是的，这也是一种保护，借助市中心的情况复杂性可以有效保护自身安全。”EVA说，“经过对方的战斗录像比对，可以确认血裔为大地与山之王一脉，言灵疑似“眼”，但是比眼要强大很多，可能是血统觉醒后导致的言灵进化。”EVA说道。

“是这样啊。”路明非应和了一句。

“你好像不是很奇怪，路专员？”EVA说，“我记得你的选课以及教材之中并未提到言灵进化这一项内容。”

“啊？”路明非瞬间惊醒了，没错，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言灵进化的事情，因为他并没有加入狮心会，虽然对于EVA而言，狮心会的爆血也就是“封神之路”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于他路明非而言确实是类似于秘密一样的存在。

“之前校长和我提过一次，他说他曾经面对龙王级别目标的时候……对方身边的龙侍出现过言灵进化的类似现象。”路明非立马圆了回来，而此时，电梯也已经停在了目标楼层。

“好的，路专员，刚刚我们的对话不会出现在任务报告中，请放心执行任务，对方与你的距离大概是三十米左右。任务开始。”EVA几乎是一秒进入了状态，语气从刚刚的轻松温柔变成了凌厉精确。

路明非轻轻将耳边的一块液晶屏抽出放在了眼睛跟前，类似眼镜一样架在了鼻梁上。

这是装备部难得精心制造的工具，主要的功能是可以观察到墙后的情况，之前执行部拿到这玩意的时候甚至很怀疑是不是装备部弄出来的，毕竟这东西和他们以往的风格实在是相差太大。

之前装备部宣布要做这个东西的时候，大多数人以为他们都会最终掏出来一个大钢盔，结果没想到居然这么轻便。为此校长还特地准备安排一笔新拨款打到装备部账上。

毕竟对于一直混蛋的家伙们来说，难得的靠谱确实让人相当的感动。

瞬间，路明非像是开了透视一样，将不远处正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人影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烫银徽章的箱子摆在桌面上，他看着眼前这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家伙。

自从白义晨第一次注射了这个药剂之后，他就和宋视走上了两条道路。对于他而言，自己就是这个药剂的完美受体，他的力量稳定而强大，但是美中不足就是多了一个梦游的毛病。

而宋视则是与这个药剂明显排异，在拒绝接受第二次注射之后就带着一部分钱逃到了国外，隐姓埋名到了一个荒郊野岭处建造了一个庄园。

对于白义晨而言，这群家伙要拿自己实验也好还是要利用自己做点儿什么也罢，总之他们一直在给他提供药剂，现在他的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全都是针孔了，而他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进化之中感受到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那双黄金瞳，他从未想过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的眼中，那样炽烈、狂暴，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简直就像是……大地与山之王一样。

大地与山之王。一想到这个尊名，白义晨就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是他的祖先，掌握关于毁灭与力量权柄的王座。

现在他正一步一步踏上山巅……他正走在，封神之路上！

虽然每一次得到药剂之后这群家伙都要检测一下自己的血统以及身体情况，但是白义晨也相当配合。

现在他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与龙血浓度……他观察了很长时间才最终确定，这群家伙根本就没有任何揭穿自己手段的办法！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培养的，就是未来王座上的新王！

“白先生。”这个家伙隐藏在黑暗中，白义晨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他就一直隐藏在各种各样的黑暗之中，声音甚至也是中性到了极点，根本听不出来什么。

“你最近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是药剂的效果不够了吗？”黑衣人问道。

“没错。”白义晨打开了箱子，然后将药剂装填在了注射器中，随后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血管之中。

他感受着力量，强行压抑着躁动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黑影，说道：“效用没有一开始那么明显了，随着注射次数的增多，每一次提升的力量也相当有限。”

“这样吗？”黑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可能是产生了耐药性。”

“你们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吗？”白义晨问。

“我们正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白先生不要着急，您是我们最优秀的受试者，我们如果产生了技术上的突破，肯定会优先告知你的。”黑影说着，“但是……好像有人来到了这里，白先生，我觉得还是需要先解决掉他比较好。”

“不用你提醒我。”白义晨看向了门外，隔着几道墙看向了路明非，“这两天我一直在躲着这个家伙走，倒也真是奇怪。”

他转头看向了黑影，“你们卡塞尔学院的人都这么自信的吗？只派了一个人过来……是你们的执行部人数不够了吗？”

“那是本部的决定，更何况，国内的基地以及分部也已经开始了动员，随时都会配合本部专员进行行动，白先生，我认为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的话，”黑影顿了顿，“以本部的作风……其实本部之前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都是至少两个人的行动小组，并且一定是两人都具有血统优势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样人数的小队。”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家伙的血统优势已经无与伦比了？”白义晨看了一眼黑影的方向，“你是说……S级？按照你们的血统划分标准的话。”

“没错，S级，很强大，很独一无二的阶级，甚至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A级就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了。”黑影说，“至于S级，甚至近十年来卡塞尔学院就出了这么一个，甚至于他并不是像一些A级专员经过一系列任务确认了具有S级实力才提升到S的，他是血统天生就具有S级，是真正的天生皇帝。”

白义晨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那按你们的标准，我现在算是什么程度？B+还是B级？”

“A级，白先生，我和您说过很多次，您是天选之人，甚至是从我们启动项目以来见过的最契合本计划的人选，您就是为了“尘世君王”而生的……请您相信，在我们的帮助下，您一定可以成为君主级别的强大生命。”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只想知道，我有没有战胜眼前这个人的可能？还是说，你们更建议我逃走？”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锁就发出了“咔哒”的一声轻响，对于本就听力超群的混血种而言，在这样的环境下与惊雷炸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几乎是一瞬间，黑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无声无息，简直就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道寒光在空气中划过，带着划破空气的响动，直直地刺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匕首直接穿过了厚重的红木门板并且开出了一个大洞，带着刺破一切的气势杀来。

白义晨没有等到匕首刺进身体的那种手感，虽然他也不是很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就对了，虽然他已经被那个药剂强化了很多，但是本质上他并没有经历过任何系统性的战斗训练，甚至于与人动手的经历都不是很多。

在与宋视的兄弟组合之中，他也往往是以最强大脑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比起天生神力的宋视，他还是在后面当泉水指挥官的作用更大一些。

此时，在他的视角之中，情况变得开始诡异了起来。

这个家伙消失了。这是白义晨的第一个反应，但是他紧接着就立刻回身狠狠地踹出了一脚，这是来源于高纯度血脉的战斗本能。

但是路明非并没有在他身后，而是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左后方，甚至都没有选择将玉龙出鞘，他静静地看着白义晨的表演，眼神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白义晨稳住了身形，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只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是那些混血种贵族都完全无法给他的强烈窒息感。

其实路明非刚刚已经听见了办公室内的谈话，但是他却根本没发现室内第二个人的踪迹，甚至‘取析’也完全对那个家伙没有反应。

那个人就像是没有生命反应一样，只是个物件，和办公室里的花瓶和圆珠笔没什么区别。

“我说，”路明非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想和对方谈谈，毕竟学院给他的任务要求的在最低限度的影响下完成抓获或者击杀目标的任务，因此他也不是很想一上来就动手，毕竟能用嘴炮解决的问题没必要用大炮。

可是还没等路明非说什么，他就听见一阵龙文从白义晨的口中冒了出来。

而此时白义晨的额头上是真的开始冒汗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看不到眼前这个家伙身上的弱点。

“眼”这个言灵在他一次次的血统增强之下也已经完成了两次进化，而由于以前的混血种没有任何人能够施展这样的“眼”因此，也几乎是可以算是一个新言灵了。

白义晨给它起名为“全知之眼”，除了能看到对手身上的弱点以及大幅度加强自身各项属性之外，他还可以看到对方领域的弱点，并且通过击破弱点的方式强行终止对方的言灵释放。

在完全施展的情况下，他可以召唤出一个巨大的黄金瞳，像是真正的神灵俯瞰地面上的生灵一样，而它发出的净化之光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攻击手段，它可以稀释受击者的血统，并且这种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在持续的照射下，甚至有可能彻底失去言灵能力变为普通人。

但同样的，这样的力量将极大程度消耗释放者的体力，并且防御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由于净化之光是能量光束，因此只需要挡住或者是躲开就可以化解。

这样一个对于大多数混血种都会感到麻烦的言灵路明非却根本不是很在乎。

反正他就没觉得对方能赢。

他缓缓地抽出了一直隐藏在一个长匣子之中的玉龙，随着鳞片张合的声音响起，阵阵龙吟声开始在办公室内回荡。

路明非很确定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恺撒那个级别的，甚至以他现在的血统纯度要是学会了暴血没准都能给恺撒摁地上揍。如果单纯从血统的角度来说，路明非觉得就白义晨的水准来说，他现在绝对算得上是超A级。

实际上，以路明非的观感来看，卡塞尔学院现在的评定逻辑已经开始落后了。

起码就以S级而言，路明非觉得，自从楚子航从夔门计划回来之后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完完全全也够得上一个S级。

言灵·八门金锁。炼金矩阵的阵纹几乎是一瞬间就爬满了办公室四周的墙壁，无数漆黑的锁链从墙壁上的阵纹中钻出，然后带着“封印”的力量冲向了白义晨。

白义晨面对着诡异的攻击只能命令身后的全知之眼疯狂地释放净化之光来应对。

路明非则是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白义晨，其实他一开始还以为会是场硬仗，但是没想到眼前的人完全是一个仗着血统优势和逆天机制的战五渣。

你看，一旦碰到真正的数值怪那他是真的炸了。

“我们现在能谈谈了吗？”路明非在他面前五步左右站定，两人刚刚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为了尽量不惊动任何普通人所以才在几乎要把办公室都拆了的情况下从外面看上去除了门坏了之外一切正常。

“你想和我说什么？卡塞尔学院的专员。”白义晨打量了路明非一眼，“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S级？”

“没错啊，”路明非点了点头，“没想到我还挺出名，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卡塞尔学院。”

“不止是知道。”白义晨笑了笑，好像陷入劣势的不是他一样，他的黄金瞳很明亮，“我甚至还挺感谢你们的，毕竟，虽然你们从不正眼看我们，但是毕竟给我们留了一条谋生的道路……”

“哦？是吗……”可是话还没等路明非说完，一个紫色的光球就在他的面前猛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