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道湮灭

序章大道湮灭

玄天大陆，再一次走到了时间的尽头。

没有预兆。或者说，过往十四万两千八百五十七年的轮回，早已将所有的警示咀嚼得只剩下麻木的恐惧。然而，当那源自天地本源的终结之力真正降临时，纵使最坚韧的圣人，亦感窒息。

死寂，是序幕。

虫鸣鸟语、风声水响，一切声音骤然被吞噬。仿佛整个大陆被塞进了一口无形的巨大棺椁。紧接着，苍穹变色。不再是湛蓝或昏黄，而是被一种粘稠、污浊的暗金色浸染，如同腐败凝固的血液。

“来了……湮灭日，终究还是来了……”一座尘封万载的古老石殿深处，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响起，浸透着看透轮回的沧桑与无力。

“不——！我辈修士，逆天改命！我不信这宿命！”某处灵气氤氲的洞天福地，一位气息滔天的老者须发戟张，疯狂催动毕生修为，试图布下遮天大阵。璀璨法印冲天而起，却不知向何处宣泄，徒然加速了周遭的毁灭。

唯圣人能清晰“看见”那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湮灭之气。可即便是圣人的反抗，在触及那气息的刹那，也如冰雪遇火般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圣人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唯余无边的绝望深渊。

“呜哇——娘亲，天好黑，好可怕！”凡俗国度，孩童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仿佛提前感知了灭顶之灾。妇人死死捂住孩子的嘴，自己却抖如风中残叶，泪流满面地仰望着末日般的天空，连祈祷的力气都已耗尽。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并非来自大地，而是源于更高、更虚无的层面——那是维系玄天大陆存在的根基，天道在呻吟，在崩溃！无数肉眼可见、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玄奥符文锁链，如同被巨力撕扯的蛛网，在湮灭之气的摧残下根根崩断！

法则之链每崩断一根，大陆的空间便剧烈扭曲，大地随之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混乱狂暴的灵气乱流喷涌而出，瞬间将附近的山川河流、城镇村庄夷为平地，吞噬一切生机。

真正的湮灭，开始了。

无形的湮灭之气，如同最贪婪的瘟疫，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它无相无形，却比任何神兵利刃更锋利；它无温无感，却比九幽寒冰更能冻结魂魄。

一位身披宝甲、灵光护体的修士御剑冲天，妄图逃离这方囚笼。然天地皆被死亡气息笼罩，他又能逃向何方？湮灭之气拂过的刹那，他的动作骤然凝固。脸上凝固的惊恐尚未褪去，整个人连同那坚固宝甲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天地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片生机勃勃的灵兽栖息之地，湮灭之气扫过。参天古木瞬间失去所有翠绿，枝叶枯萎凋零，树干连同根系一同化为齑粉。奔走的灵兽、翱翔的灵鸟、乃至泥土中的虫豸，都在同一时间定格、粉碎、消散。不过几个呼吸，整片山林便化作一片不含半点生机的枯寂绝地。

凡人国度，皇帝孤立于高墙之上，徒然预感着倾覆之危。

“天道……护我！”有圣人级大能燃烧精血，沟通天地，试图引动残余天道之力庇护一方生灵。一道微弱却坚韧的七彩光幕艰难撑起。然而，在汹涌的湮灭洪流面前，这光幕仅支撑了不到三息。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轰然炸裂！圣人闷哼一声，七窍流血，身躯如瓷器般布满裂痕，最终亦在绝望的目光中化为点点星辉消散。他最后的抵抗，不过是这场宏大湮灭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绝望，是此刻玄天大陆唯一的底色。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还是卑微求存的凡人，在湮灭面前，平等得令人心碎。挣扎徒劳，抵抗无效。十四万年的轮回，如同无法摆脱的诅咒，再次将一切拖入永恒的虚无。

天道亦在补救，大造化法则艰难运转，竭力护下些许生灵火种。

就在整个大陆的生灵濒临彻底消散之际！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仿佛响彻在每一个即将消散的灵魂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沸腾的湮灭之气猛地一滞，旋即如同退潮般，向着大陆中心疯狂倒卷而回！覆盖天地的死亡气息开始变淡、消散。

天道终于获得喘息之机。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初生般的空白感弥漫开来。崩塌的大地停止了撕裂，喷涌的灵气乱流渐次平息。在残存的、未被彻底湮灭的大陆核心区域，那破碎不堪的天道法则，在本能的、微弱的力量驱动下，开始艰难地、缓慢地重新编织、演化。数百万年来，这轮回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湮灭洪流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死寂荒芜、法则紊乱、灵气稀薄近乎枯竭的……新世界。所有曾经的辉煌、恩怨、爱恨、文明……在彻底消散前，仿佛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宣告着上一个纪元的终结。

玄天大陆，迎来了又一个冰冷、荒芜、充斥着未知与绝望轮回的新纪元。

小草怯生生地冒出嫩芽，蜉蝣在初生的海洋中畅游，蚂蚁寻得一处残存的洞穴……

毁灭的尽头，亦是新生的开始。只是这新生，注定背负着上一个轮回沉重的宿命与未解之谜。

天道运转，以规则之力悄然推动着此方天地的缓慢进化。数万年间，新的文明微光，再次于废墟之上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