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成年以后,很难置身各种事情之外,就很容易想起来幼年时期无忧无虑的时光。在我多年远离家乡的求学年岁中,我经常回想起来我的童年。当我看到电影中的青梅竹马时,当我读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句古诗的时候,当我于黄昏时分听到大人们喊小孩子回家吃饭的时候……
01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家在县城的一所大院里。院里的女孩子都比我大,也不愿意带着我玩。我总是很孤独地远远望着她们跳皮筋,互相编头发。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我到了乡下的外婆家,自此,我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童年。
02
我的故乡地处于鲁西北,民风大致可以从莫言的小说一窥二三。大人小孩都淳朴善良,晚上可以家不闭户。串门的时候遇见这家刚好吃饭的话,也不介意坐下来再吃一碗。小孩子在伙伴家玩,看到喜欢的动画片不忍心错过每一个画面,那就干脆吃了饭把动画片看完拍拍肚子再回家。
下雨来不及收拾的衣服或者晾晒的玉米,周围的邻居会过来七手八脚地帮一把。
邻居家的大哥哥假期就会变成孩子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后面,经常跟着我们三四个小小的孩子。他会把柳枝做成可以发出响声的哨子,他会把我们一个个抱到祠堂门口的大石狮子上,等我们玩够了,再把我们抱下来。
03
夏天的时候在院里乘凉。外婆的蒲扇轻轻地摇啊摇。
我喜欢在繁星闪烁的天空里,一点一点地辨认,找出北极星来。
“呐,那七个星星连起来像把大勺子!”
“那三个星星连起来像一个王冠哎,是不是国王星?”
“那里有好多星星,它们看起来像一只飞翔的大鸟,那是不是天鹅星?”
后来,外婆说,地上的每一个人,在天上都有自己的星星。如果有一天人去世了,那他的星星就会从天上落下来。
以至于有一次我幸运地看到过流星雨。那些星星簌簌地从天际落下来,像绽放过后的烟花。
我很担心:“世界上的哪个地方一定发生战争了!你们不要落下来了!不要落了!不要死那么多人!”透过指缝,依然看到划过的流星,我要哭了。
04
外婆家的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那些紫色或绿色的藤蔓甚至爬到房顶上,几乎快吞噬了整个房子。我经常蹲在墙角下,顺着这些植物的根慢慢地找它们的生长方向。但不久我就会很生气地走开。
“你们太不听话了,长得这么乱,一点儿都不好看。”
于是我偷偷从抽屉里拿出外公的放大镜,拿着它到处瞧瞧,透过那个凸面的玻璃,世界好像一下子不一样了。
“哈哈,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大,比牛的眼睛还大。”
在阳光下找到一只小蚂蚁,然后就一直把放大镜反射的光照到它身上。一会儿蚂蚁就被太阳光烫死了。
不好玩了,于是我丢掉玩腻的放大镜。
“我们去钓虫子吧。”
花几毛钱买几根荧光绳子,把绳子放到地上的小孔里,整个人都趴到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绳子有没有动。绳子一动,就赶快把绳子提起来,绳子的尾端就有一只长得丑丑的小虫子趴着。
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种躲在地下喜欢荧光的小虫子叫做什么,或许,我猜它们也可以用草根钓上来。
你有没有在草丛里捉过蚂蚱,抓过蝈蝈?如果把蚂蚱和蝈蝈放到一起,它们会打架哦。
外公会用麦秆编小笼子。把捉到的蝈蝈养在里面,晚上的时候,它们的叫声格外嘹亮。
那些虫豸曾经活不过一个夏季,我却如此残忍地对待它们。
对不起。
05
啊,学校里好多小伙伴!
我小时候并不是一个好学生。我坐在最后一排。老师问这幅图上有几只小鸟,同桌说几个我就说几个。
因为我没有课本。课本被我撕了折成飞机了,还有自然课课本和社会课的课本。课本的皮硬硬的,最适合折风车。
下课之后去和小伙伴玩折好的卡片,谁的卡片把其他人的卡片打翻了,他就赢了。男孩子打卡片的时候还特意把外套拉链拉开,制造一点外力,把伙伴的卡片掀翻赢过来。
在地上砸个坑,然后就可以玩玻璃球了。看谁的玻璃球能先滚进砸的小坑里,就算谁赢。最讨厌的情况就是玻璃球滚到小坑的边上就不动了,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若伙伴的玻璃球把你的玻璃球撞开了,那还得赔上一颗玻璃球。我一直是输得最多的那个。眼睁睁地看着各种颜色的玻璃球被我输得精光。直到在一次游戏中,我的玻璃球又被小伙伴的撞开,我伤心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把我赢的玻璃球都还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小男孩用怯怯的声音说。
骑马打仗也有玩过,就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和对方撞来撞去,撞倒了算输。
我想我是唯一一个编着好看的麻花辫、扎着粉色的头绳的女孩子混在一群男孩子堆里玩这个游戏的人吧。
其他女孩子玩跳皮筋,我会跑过去捣乱,不捣乱的条件是:我也要玩!
“小皮球,加加加,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六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我还记得几句跳皮筋时唱的儿歌。
突然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好烦啊:耍赖天下第一,撒泼前无古人。
06
那个时候,指的是三年级之前的时光。
大部分人,我已经忘了模样。很多人的名字,我早已经想不起来。可是,他们陪伴我度过了多么美好的一段路啊。
希望不知在哪儿的你们可以实现人生理想。
07
那个时候,每个小孩都想当科学家,当演员,当老师。
“我要好好学习,长大后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我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好像作文结尾写得这样大义凛然才会得高分。
而我每次写完作文,为了强调一下我热烈的感情,通常都会在最后一句话后面加感叹号。比如,“我爱春天!”“我要做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不怕牺牲!”我现在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会把科学家和世界和平联系在一起。
经常在班上念我的作文的语文老师,您还好吗?
08
小时候,有喜欢的男生。他有点胖,很可爱。因为他会帮我写作业,打起架来也不含糊,互相在胳膊上拧,拧得我泪眼汪汪,拧得他疼得嗷嗷的受不了的时候,两人收手。于是两个人的胳膊上全是红紫的印子。
“拧人的时候要拧一点点肉才最疼!”这是我一个好朋友偷偷告诉我的。
从那以后,屡战屡胜。
09
小时候,小时候,好像成了一个有点矫揉造作的词。
小时候的冬天下的雪最大;小时候的夏天最开心;小时候相信自己身上有奇特的力量,早晚要拯救地球。
不想长大,长大后的世界没有花。不想长大,长大后的世界没有王子骑着白马。
当我高中的时候坐在操场上听着校长在慷慨激昂地演讲,童话之门好像关闭了。那些想象中的小精灵消失了,再也不向我招手。
当我一次一次地在电话里说“假期我去你家找你玩啊”,但一次一次因为各种事情又失约的时候,我开始想念我的童年。
晚上回家前,会很郑重地告诉小伙伴:“明天来我家玩哦。”
“为什么不来我家玩!”
“因为今天在你家玩,明天就要去我家玩啦。”
“好。那你在家等着我啊。”
那个被我拧过的小男孩,那个朝我扔过粉笔的老师,那个经常去我家玩的小伙伴,还好吗?
喂,来我家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