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要防范一手……你是有察觉到什么吗?”
蓝梦蝶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楼道里,却显得十分清晰。
“不知怎么的,我有种近期情况就会发生巨变的预感…………”周庄放缓了脚步,思量着沉声道,“平阳城居然差点就要沦陷了!想必不仅是陵城,其它五城也是,能出手的结丹修士都过去支援了。如果化一宗无法再加派更多的人,很难撑过下次攻势!”
“那与我们何干,只要陵城还健在就行了。”蓝梦蝶不在意地说道。
“不,正是平阳城的危机,才换取到了陵城的安宁。如果平阳城落入西苍联盟之手,这里也会变得不安全起来。到时大军压过来,是守不住的!”周庄摇了摇头,担忧地回应道。
“我有些不懂……为何化一宗与西苍联盟,就是没办法集结所有的结丹修士呢?”蓝梦蝶问道。
“结丹期与低阶修士可不同,毕竟是强大又比较稀少的存在!想让这等存在出手帮忙,靠强硬的命令是不行的,得有足够的好处才行。可如此一来,便会有想要置身事外,不愿意与人争斗之人。这些人找个需要闭关的借口,就应付过去了,也拿他们没办法。”周庄思考了会,细细地解释起来。
蓝梦蝶冷笑一声,反问说道:“呵,那结丹期修士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好好顾着自己修行就行?”。
“也不能这么说,真要出现大危机,他们还是无法旁观的,毕竟他们修行的资源来自宗派。”周庄摸了摸下巴,有所感悟,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这个可以说是宗门修士的义务,所以是不如散修那般自由的!就像我们一样,在特殊时刻,必须接受调遣。”
“那姓吴的结丹修士确实可恶,让你继续留下,却又不挑明具体时间。难不成他不开口,我们就得永远呆在陵城中?”蓝梦蝶同样不满吴姓大汉的做法,气愤地抱怨了一句。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会尽可能做到能做到的所有,至于更多的就不好说了。”周庄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
必须抛弃掉陵城逃跑,才能保住性命的时候,他是一点愧疚压力都不会感觉到的。
他当初接受化一宗的委派,来到陵城,本质也是看重了与化一宗的利益联系。
利益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性命。
“你打算脱离化一宗?”蓝梦蝶察觉周庄的想法,却表现得并不意外。
“不好说,真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刻,还是要以自己的命为主。”说话的同时,周庄顿感困惑,“蓝姑娘,你有什么看法吗?”
蓝梦蝶沉默一会,随即迷茫地回道:“…………我沉睡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不如你懂得多,自然是听你的为主。”
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她对周庄的能力自然是十分放心,也相信其做得出的选择。
“太抬举我了……要是能推测未来的出局势变化,说不定就能提前做好准备了。”周庄低吟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刚才问那人……就是为了这个?”蓝梦蝶有些意外,她显然是没预料到,对方已经思考到了这一层。
“嗯,可惜没啥有用的信息。”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中,周庄顿了顿回道。
不如说,陆考本身就不是什么喜欢把事情藏捏着的人,如果其真的知道什么,周庄可能早就得知了吧。
“这三年……一点没变。”蓝梦蝶感叹道。
“我听到的,不过是双方一直在势均力敌的对抗着。真正的机密全都掌握在结丹期修士的手中,压根无从得知。况且我们远在陵城,如果处在平阳城中,也许可以窥探出一二。”周庄双眉一皱,喃喃自语道。
“想什么呢,要是在平阳城中,活不活得过五年都还不好说。”蓝梦蝶回过神道。
“仅从西苍联盟和化一宗的内部结构来看,还是能得出一些东西的。尽管西苍联盟的总体实力要超过化一宗一些,但毕竟是由无数个势力组成的,各自为利,其凝聚力肯定远不如化一宗。”周庄笑了笑,突然解释起来,“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西苍联盟最多只能召集一半修士的原因,其内部有着不少的矛盾。而且,这场战争是发生在北方,化一宗能轻易地召集起各地的修士,西苍联盟明显就不行了。”
“照你这么说,从短期来看,确实是西苍联盟占据的优势大点。如果拖到长期,反而是化一宗擅长的局势,因为化一宗的调动力更强点?”蓝梦蝶似乎是听懂了,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如果战事拉长,西苍联盟没有得到明显的收获,内部的矛盾肯定会显露,甚至不断激化的。”周庄肯定地回答补充道。
蓝梦蝶不由感慨一声道:“关键还是得看化一宗这边,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啊。”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西苍联盟不会给化一宗拖下去的机会。总觉得下一刻,就会传来平阳城沦陷的消息。”周庄突然表情严肃起来道。
“我看你这么明白,不给那些结丹老怪出谋划策,真是可惜了。”蓝梦蝶嘿嘿一笑,有意地出声打断道。
“我要真那么明白,也不会被此事困扰着了。”周庄翻了翻白眼,更加无奈地说道。
他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坐到椅子上,便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第二天清晨。
周庄睁眼站起来。
他一打开门,便看见蓝梓杉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不由有些意外。
从廊口投下的阳光,将蓝梓杉照得通亮。
此女一动不动,正静静地站着。
蓝梦蝶抱怨了一声:“哪里像我了,明明一点也不像。”
“不像吗?”
周庄一怔,多看了蓝梓杉两眼,并在心中对照起来。
“仙师,早。”
那边,蓝梓杉听到开门的声音,面朝过来,露出笑容,走过来鞠了一躬。
“嗯,走吧。”周庄神色不变,随意地应了一句,便朝外面走去。
蓝梓杉慌忙跟上。
两人往下走了四五层,才到地上。
为了防止出事,城池内禁止任何人易容。外出时,那守卫认得周庄的样貌,未加阻拦,便放行了。
周庄在城中有特别权限,得到批准后,可以自由前往一些地方。
当然,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就算发生战事,他都能迅速赶往前线。
城下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前线开战后,聚集而来的修仙者不少。
这些修仙者,除了修仙世家中的,差不多都集中在坊市。
而凡人对修仙者的了解程度,不同地方情况各有不同。
陵城因为处于战时,经常有关于修仙者的消息传出,流入世俗间,成为凡人间的讨论话题。
也有一些地方,因为两者没有交集,寻常的世俗凡人,鲜有知道修仙者存在。
总的而言,修仙者对在世俗显露身份没有多大的兴趣。
周庄走在路上,行人也只会当他是普通人。
时间还充裕,他也不着急,一路上,他不留痕迹地外放着神识,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了路上的行人。
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一名修仙者。
周庄想到什么,道:“对了,我要在城中多呆一段时间,你就继续侍奉我吧,我到时向管事说声。”
“嗯。”蓝梓杉面露喜色,点点头应道。
周庄能多在陵城留一日,她便能多做一日侍女,也能多领一日薪酬。得知此事,她自然是极为开心的。况且在这三年里,周庄也很少给她安排事情,平时较为轻松,可以空出时间去做别的事。
“她家里这五年有变化吗?”没走出几步,见两人无语,蓝梦蝶好奇发问道。
周庄回忆了一下,在脑海中回道,“变化还挺大的,毕竟从星莲阁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是五年前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感兴趣?”蓝梦蝶不知怎么的,忽然怪怪地问道。
“什么意思?”周庄一愣,语气不解地问道。
蓝梦蝶呆了一会,呢喃一声道:“她不是我的后人吗?”
“此事我也没跟你细说,得知主家的大致位置后,实际上分家已经没有调查的必要。经过五百年时间的迁移,她家早就跟修仙界沾不上一点关系了。”周庄一时没听出意思来,直直地回应道。
“好吧…………”蓝梦蝶声音轻下去,不再说话了。
许久,周庄反应过来,斟酌了会道:“如果蓝姑娘感兴趣的话,接下来反正要去她家,你到时候多留意一下,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老实讲,我在之前确实非常期待,但不知为何,真的见到后人,莫名兴趣就少了大半!”
蓝梦蝶本身就没相关记忆,仅凭对方是自己的后人这点,很难让她产生多少共情。
“…………”周庄低下头,面露思索之色。
本质上,灵智个体对一切事物的认知,都由其曾经的记忆决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蓝梦蝶有所会意,转而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到了。”周庄抬头,看向前方。
“嗯。”蓝梦蝶应声,迅速沉寂下来。
两人越过一个闹市,来到一个大宅前,门前也没看守,他不作停留进入到里面。
迎面是一个院子,往左边走出一段距离后,能看到一个凉亭。
此时的凉亭下,已经有六七位身影了。这些人,都是修仙者,且修为清一色是粹真修士。
他们是城中的散修,大多在城中的坊市中开着店。
聚会,就是一些粹真期修士聚集于此,讨论一些修行心得的活动。甚至一些时候,还会相互交换东西,也有点交换会的意思在里面。
周庄因为早几年经常光顾坊市,很快便与这些人交好,并接到了聚会的邀请。既然能交流修行上的难题,他肯定不会拒接,直接就答应了。
参加完几次聚会,果然收获很大。
那时,周庄刚进阶。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他的“前辈”。反正没顾忌,他发问也愈发大胆起来。
除去修行,众人还会问些其它东西。比如各种逸闻轶事,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这些东西,在极阵谷中,可是了解不到的。
“哦?周道友来了,等你好久了。”
凉亭下方,其中一个道士模样的修士,瞥到正走过来的周庄,当即喊了一声。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一处。
周庄展露出一个笑容,抱拳扫一圈,说道:“让各位道友久等了。”
“哈哈,陈老道瞎说的,我们几人也是刚来。”另一位金袍男子大笑一声,摆了摆手。
“陆道友!”
周庄朝陆考示意了一下,坐到了凉亭边上,蓝梓杉则乖乖地站到一边。
陆考赫然也在列,说起来,陆考还是周庄推荐进去的。
当时对方知道了聚会一事,便表达出自己也想参加的意愿。周庄在得到同意后,顺势就拉其进了聚会中。
此聚会的举办人,就是这位说话的金袍男子,众人现在所处的大宅,也是他的所有物。
这位金袍男子,在陵城的坊市中,是比较有名的人物。因为此人所开的店面,是全坊市最大的一间,就像南山集市中星莲阁差不多的性质。
一来二去,越来越多人认识金袍男子,他也借着这个影响力,组织出了聚会这一活动。
一位红衣少妇清点了下在场的人数,又来回看而来道:“如此的话,就还剩下柳风道友没来了。”
“柳兄的话…………”
周庄正欲开口说什么。
“啊!此事我刚才忘记说了,柳风道友的话……昨天已经在陵城前陨落了!”
陆考喊了一声,抢先一步说出了实情。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统统都震惊不已,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个名叫柳风的人,实力相当不凡,不仅修为有粹真中期,而且同周庄一样,在城内驻守了数年之久。
谁知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