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人啊人

初次见面时，冯德夫冯区长大多时候低头玩飞行棋，这次只隔着张桌子，总算是看得真切了些。

简直和冯萍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张天生上位者的脸，只不过年纪老了些，又长期工作习惯，两边嘴角微微向下耷拉，显得不怒自威。

在灵界权力机构体系中，片区副区长一直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一般兼任着审判部门部长的角色，拥有整个片区内审判、裁决、执行的最高权力，而晋升通道又一般不是正区长，而是大区区首。

相当于一个负责教学工作的副校长，要么在这个岗位上干到退休，要么直接升到市长的位置。

升任钱海片区副区长已经八年的冯德夫，今年五十一岁，正是当打之年，在整个系统内拥有极高声望，又是多位王宫贵族的挚交好友，被看做是下一任大区区首的不二人选。

此时这位大人物坐在奢华得有些不合时宜的高背椅上，左手单手把玩着一副扑克，右手拿着职务变动申请表。

顾星的职务变动申请表，就差这位副区长兼顶头上司没有签字了。

按理来说，就例行公事动动笔的事情，冯区长居然让于三保把他叫到办公室，搞得于三保也有些紧张：“你是不是最近倒卖太狠了惊动其他同事了？据说老大这次回来后心情不是很好，说话可要小心些，啊。”

这样说来，搞得顾星也很紧张，此时坐在这里，心里还在反思昨天和蓓蒂的对话，是不是自己倒买倒卖倒霉了？

冯区长放下申请表，却没有拿起钢笔，而是把扑克牌在桌上潇洒拉开一道弧形。

“抽。”

他没有任何想法，抽了一张压在面前。

“翻。”

红桃J。

“好。”

冯区长拿起钢笔，旋开笔帽签了字，把申请表推了过来，在漂亮的签名旁边，画了个J和爱心。

有点画风不对啊这个……

“谢谢冯区长，属下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负所托。”顾星起身，站到椅子旁深深一鞠，无惊无险拿到了东西，只想快点儿走，赶紧把这张表格拿到七楼档案处才是正事。

谁知冯区长指节轻敲桌子，“坐。”

只能坐下来，把申请表放回桌上。

冯区长椅子稍稍旋了个角度，目光放到墙上，百叶窗漏下的阳光把脸照得半明半暗，使得耷拉的嘴角更显威严。

“我也是人类。”

顾星腰部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身体。

冯德夫冯区长也是人类？那么说来还是自己的半个老乡，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是他们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

如果是不知道，那冯区长为什么要把这么劲爆一件事情，跟自己这个小喽啰讲？

如果是故意不说，那更麻烦了，想必是涉及什么秘辛，自己不可能是白听了去，冯区长可完全没必要跟自己套近乎。

“自灵界有审判系统以来，一共出过八百一十四位人类审判官，十三位副区长，两位区长，三位大区区首，一位圆桌会长老。”

比例还算正常，然而接下去一般都会有“可是”。

“可是，人类出身的审判官，在岗死亡率是同僚的六倍，而且上个月我回总部述职，路上还被几个孩子扔鸡蛋，按照法律，那些孩子每个人被处罚了一果，因为他们是贵族。

“几千年来打打杀杀，有一个问题困扰了灵界很久，人类那么软弱，为什么还能和他们抗衡那么久，而且占上风的时候还更多一些，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人心难测。

“这就是哪怕在如今的大融合纪元，他们还在防着人类的原因，再快的刀，一次只能砍掉一颗脑袋，一颗小小的病毒，却可以通过不断变异，去改变一个种族，或者，消灭一个种族。

“所以，放聪明些孩子，不要丢我的人，不要挡我的道，出去吧。“

“是的区长。”顾星起身把刚刚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走出副区长办公室，带上房门，微笑着和过道上的同事们打招呼，通过楼梯下第三层后，才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倒是没有汗流浃背那么夸张，只是像，成为了扑克牌中的某张。

“放聪明些”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你要聪明一些。

一种是，你别那么聪明。

不知道冯区长要的是哪一种，自己总算是有资格被摆上牌桌，但还是太慢了，小同那边已经开始正式修行，不知道还能藏多久。

他突然想到跨年夜那个红袍老人，不由得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冷汗浸透脊背。

回到办公室。

今天倒是热闹，8号审判官于三保，2号审判官薛俪都在，便连极少出现在灵西的5号倪打野和6号派克刘，居然也串门过来喝茶打嘴炮了。

倪打野是个二十四岁的斯文青年，是这里第二年轻的审判官，据于三保的八卦，倪打野确实是真名，此人的父亲是个游戏发烧友，少年时打赌输了，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缺德名字，还好这儿子心态够健康，茁壮地活了下来，不仅考上名牌大学，当上了审判官，还顺手成为那个游戏有数的大神，在两界电竞圈都小有名气，比赛赚的钱比在灵西还多、

派克刘，真名不详，兽族熊支B级高手，人形状态下皮肤煞白，还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但据于三保透露，他明明是头棕熊。

走进办公室时，刘派克正和薛俪掰手腕，薛俪的拉链敞开着，周身热气腾腾，像进了一个餐厅后厨，刘派克也进入了半人半熊状态，熊掌看起来很烫手。

于三保则和倪打野在座位上嗑瓜子，看自己进来了，瓜子皮吐嘴里又弹到餐巾纸上，关切问道：“没问题吧？”

顾星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跟几位前辈打招呼，只听咔嚓一声，派克刘粗壮又毛茸茸的手臂折成了直角，二话不说，扶着手臂往门外跑，还不忘提一嘴，“医务室，你们聊着先啊。”

剩下三个男人往薛俪看过去，薛俪已经把拉链彻底拉开，打开窗户在窗边吹风。

“盖格余孽那事儿是你处理的吧？”倪打野磕着瓜子看向顾星，食指修长有力，确实是玩电竞的好手，就是眼神有些飘忽，忘带眼镜、始终对不上焦距的感觉。

“是，于哥指点的。”

于三保耸耸肩，大手一挥。

“哦，那这次去到灵界可要小心些。”

“什么？”“什么？”顾星和于三保同时失声，薛俪也看了过来，拉上拉链。

“哦，我就为这事过来找三保的，刚刚听说你也在，所以一直没说。”倪打野拍拍手，又去薛俪那里找了张湿纸巾仔细擦干净，说话说半截的样子相当讨厌。

“哦，俪姐，跟你也有关系。”

倪打野慢悠悠转到茶台翻茶叶，“新茶快要……”

“你信不信我打你？”

“哦，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哈哈，是这样的，丁香公爵那边来函，委托我们钱海把六小姐护送回灵界，我中午和Lisa吃饭，她说老大已经勾了名单，我们部门派出的是俪姐和小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