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华点了点头,应道:“微臣遵命。”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为今之计,最快的,也是最容易的,就是加征辽饷。
毕竟,到了王朝后期,你想从有钱的人手上拿钱,那难度太大了。
反而从穷鬼们身上,能够榨取更多的钱财。
虽然这是竭泽而渔。
但...
若不如此,大明难以为继,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出,还怎么支持辽东打仗?
将今日常朝上的奏事重新梳理一遍,朱由校便也没有继续留这些臣子了。
“散朝罢!”
众臣侍立行礼,目送大明皇帝起身。
朱由校则是摆驾离了文华殿,朝着慈庆宫而去。
今日常朝,朱由校算也是知晓了朝中党争的情况。
但这会儿,大家还没撕破脸,还能一起共事。
至于彻查贪腐之事,确实是朱由校掌权的契机。
但却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回到慈庆宫,已是正午。
寅时起床,到常朝结束,几乎是过了三四个时辰,加之与臣僚斗智斗勇,朱由校肚子已经是咕咕叫起来了。
黄骅早就在慈庆宫中等候了,见到朱由校下了龙辇,赶忙上前问道:“万岁爷,可要用膳?”
朱由校点了点头,旋即进入端本堂中。
而今日午膳也被宫人端上来了。
主食便是糯米白粥,以清水熬制,不加糖盐,象征“哀思清苦”。
佐以无酵面饼,无油无盐,称“哀饼”,喻示丧亲之痛。
副食则是酱渍菘菜、清水豆腐、煨蕈菇。
饮品有两个,一个是菊花甘草汤,以野菊、甘草煎煮,清热去火,以应“悲恸伤身”之说。
一个是无糖杏仁露。
刚开始吃素食的时候,朱由校还能感慨这御厨厨艺高超,简单的菜色都能做得如此美味。
然而,吃了几天素食,便是御厨手法再好,朱由校都没多少胃口了。
肚子里面一点油水都没有,那种对肉食的原始渴望由心而生。
“陛下,多少吃上一些罢。”
今日在朱由校身边侍奉的,乃是一个宫女。
她身着藕荷色素缎宫装,尚未及笄的身量单薄如嫩柳。
她正是李选侍送来的五个宫女之一,名唤张芸儿。
经过锦衣卫调查,宫女张芸儿出身清白,乃是顺天府涿州的良家人,平素在宫里并无与李选侍有多少勾连,完全是因为生得俏美,被李选侍相中,送到慈庆宫来。
加之她姓张,让朱由校想起了历史上的天启的妃嫔,一个苦命的女人,便将其留在身边侍奉。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
素食便素食罢!
坚持个二十多天,之后再来补补身子。
朱由校囫囵吞枣的,吃了个七分饱,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撤去膳食之后,朱由校便到书案前温书。
更直白点说,是识字、学写字。
“咳咳。”
少女垂首研墨,忽听得朱由校轻咳,她倏地抬眸,两道柳叶眉惊得微蹙。
“陛下。”
张芸儿有些害怕的抬头瞄了朱由校一眼,却发现御座上的皇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吓得赶紧把头低下来。
从西二所到乾清宫,再到哕鸾宫,最后到慈庆宫。
这短短几日,她就像是货物一般,被来回送,十四岁的少女心中自然是有些惊慌。
更何况,面前的这位少年,可是大明皇帝,若是自己一个伺候不好,那可是要人头落地,诛灭九族的。
伴君如伴虎,她焉敢不惧?
“可识字?”
朱由校可没有恐吓少女的雅趣。
张芸儿点了点头,说道:“奴婢识字。”
朱由校示意她上前来,少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朱由校身边。
“不必拘谨,朕不会吃人。”
朱由校接过狼毫,笑着说道:“芸儿,朕有件事,需要你襄助一二。”
襄助?
联想到这诗句的内容,张芸儿更是害羞了。
难道陛下要...
朱由校见其许久未言,便伸手用手指挑起少女凝脂如玉般的下颚,两人四目相视。
这个时候,朱由校才看到这女子羞红的模样,再转头看向案上的那一句关雎,顿时明白了关节所在。
他不禁讪笑一声。
这妮子,居然误会他了!
他虽好女色,但不至于饥不择食。
“你误会了,朕的意思是,教朕写写字。”
这几日朱由校一有空便在端本堂恶补知识,简体字与繁体字区别不小,但花些时间,还是可以一一对应上的。
但毛笔字要练,就需要诀窍了。
现在朱由校写毛笔字,完全跟狗啃的一般,难道到极点。
所谓字如其人,他这个皇帝,日后若是要批改些奏章,这样的字,能拿得出手?
至于为何不请那些大儒来教。
一是朱由校不想让那些臣子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
外朝的臣子,大多不单纯,若给他帝师的名头,岂不是还可以节制自己?
第二,那些七老八十酸腐儒,哪有少女红袖添香来得惬意。
朱由校保证,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一,而不是第二。
“原来如此。”
张芸儿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莫名有些失望。
“奴婢字写得也只是马马虎虎,怕教不好陛下。”
朱由校当即握住笔毫,说道:“朕岂是要用一手好字金榜题名?不至于歪歪扭扭即可。”
就在两人练字的时候,魏朝却是缓步进入端本堂中,见到如此模样,当即缓步转身后退。
而这时,朱由校的声音传来了。
“有何事来奏?”
魏朝伏首一拜,头紧贴大理石地面。
“回皇爷的话,户部尚书李汝华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