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数据深渊

范梓翰在父亲离去的巨大悲痛中,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仿佛是老天爷也在为他的遭遇而悲泣。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就像一把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心。

他坐在床边,望着漆黑的窗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公司经历的种种荒诞场景。那些虚假的数据、同事们扭曲的面容、明争暗斗的画面,和父亲离去的消息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他不明白,为什么工作的环境如此黑暗,而父亲的离去又如此突然。

这个夜晚,对范梓翰来说,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挣扎。他在黑暗中寻找着一丝光明,试图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个头绪。而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丝微弱的曙光悄然爬上了地平线,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他有一种预感,这将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范梓翰起身,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也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缓缓走向茶水间,准备开始这艰难的一天,却没想到,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着他……

范梓翰站在茶水间镜子前系领带。镜面上凝结的水珠沿着镀金边框滑落,在他胸口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手机在裤兜震动,母亲发来的视频邀请在屏幕上固执闪烁——这是父亲葬礼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

“小范啊,你爸临走前说……要活得比他长。”视频里母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哀伤,她坐在老家那间熟悉的客厅里,背后墙上挂着一家人曾经的合照,照片里的父亲笑容爽朗,可如今却已阴阳两隔。母亲身旁的桌上,摆放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茶杯,那是他们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物件,此刻却满是回忆的重量。

范梓翰握紧手机,手机屏幕上母亲憔悴的面容让他心疼不已。他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眶,那是无数个日夜流泪的痕迹,心中一阵刺痛。恍惚间,他突然发现屏幕边缘沾着半片褪黑素包装纸,昨夜加班时吞服的药剂还残留在指缝间。

想起昨夜,在那间灯光昏黄的办公室里,打印机不断吐出的纸张仿佛是无尽的压力,他在疲惫与迷茫中吞下褪黑素,试图让自己能稍微放松片刻。可如今面对母亲,他才惊觉自己竟在父亲离世后还沉浸在工作的泥沼中。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爸走得突然,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他说你从小就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他相信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好的……”说着,母亲拿起桌上的一个旧本子,那是父亲的日记。“这几天我整理你爸的东西,翻出了这本日记,里面好多地方都提到了你。”母亲缓缓翻开日记,泛黄的纸张发出细微的声响,“你看,这里写着‘今天小范打电话说工作上遇到了麻烦,我知道他肯定能解决,我的儿子是最棒的’。”

范梓翰的视线渐渐模糊,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父亲总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而如今,父亲已经离去,那些温暖的鼓励只能在回忆里找寻。

母亲合上日记,看着镜头里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小范,你爸不在了,可咱们的日子还得继续。你别太累着自己,多注意身体。”范梓翰用力地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挂了视频通话,范梓翰望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弄清楚公司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不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还为他操心。

办公室的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范梓翰经过总监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他推开门的瞬间,看见市场部主管摔碎了整面落地窗,碎玻璃像冰雹般散落在波斯地毯上。“你们在财务部装窃听器?!”主管的尖叫声混着红酒的醇香,“我丈夫的体检报告你们也敢动!”

茶水间的咖啡机突然停止运转,雾气也停止了攀爬。范梓翰注意到李姐站在操作台前,她的美甲深深掐进控制面板,显示屏上的勒索软件界面仍在跳动。“要赎金还是曝光?”她转身时,脖颈处的铂金戒指闪过冷光,与范梓翰记忆中父亲病床前消失的婚戒如出一辙。

深夜加班时,范梓翰的电脑突然弹出陌生邮件。发件人ID是“清洁工0317”,附件里是公司近三年所有财务流水。他点开Excel表格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父亲生前经手的纺织厂改制文件里,竟出现了和当前项目完全相同的异常数据模型。

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卡住的纸张上显露出用修正液涂改的账目明细。范梓翰的指尖抚过那些被反复涂抹的数字,突然想起姜婷曾在他工位留下那张写着“别让数据欺骗你”的便利贴。此刻他才明白,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实习生,或许早已看穿了这场数据游戏。

当保安老陈例行检查监控时,范梓翰正躲在天台抽烟。楼下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他突然看见李姐的身影出现在消防通道。她抱着纸箱跌坐在台阶上,发丝黏在煞白的脸上,箱子里散落的财务报表上赫然印着父亲的名字。

“这是你爸当年经手的最后一批订单。”李姐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用纺织厂的破产做幌子,洗白了上亿的非法集资。”范梓翰的烟头在雨中熄灭,火星坠落的轨迹与记忆中父亲咳嗽时手帕上的血迹重叠。他突然冲进雨幕,却只抓住李姐递来的U盘——里面装着二十年前的审计证据,文件末尾的签名龙飞凤舞,正是父亲的名字。

晨会上,总监宣布启动“阳光计划”,号称要彻底整顿财务部。范梓翰站在投影仪蓝光里,看着自己整理的举报材料变成PPT上的数据图表。当他念到“经查实,近三年共有17位员工因数据造假被迫离职“时,李姐突然冲上讲台,她的美甲在晨光中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这不是整顿!”她撕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密集的针孔,“是灭口!上周他们往我体内注射了神经毒素,现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范梓翰冲过去扶她时,发现她后颈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注射留下的针孔阵列。

保安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范梓翰在监控屏幕上看到惊人画面:整层楼的电子设备同时亮起红光,走廊上流淌着彩虹色的数据流。他冲向服务器机房时,撞见姜婷正在删除自己的电脑日志。“快走!”她塞给他一个加密U盘,“这里面有你爸留下的所有证据,还有我调查了三年的客户黑名单。”

当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时,冰冷的水流如注般喷洒下来,整个空间瞬间弥漫起朦胧的水雾。范梓翰在浓烟与水雾交织的混乱中艰难地摸索着逃生通道,刺鼻的烟味和弥漫的水汽让他呼吸困难,视线也变得极为模糊。

他的头发很快就被水湿透,一绺绺地贴在脸颊上。这时,一股水流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经过脸颊,最后汇聚在下巴处,紧接着,一大滴水珠猛地从下巴坠落,“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滴进领口,那一瞬间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凉意袭来、身体微微一颤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父亲病床前说的那句话:“钱能买命,但买不回良心。”在坠入黑暗的瞬间,他摸到口袋里那枚从李姐纸箱里找到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98年纺织厂改制纪念”,正是父亲参与的最后一次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