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舟兰昱还应付得游刃有余,可到了后面,公主每一下打在他身上,力道都在原来基础上重了几分,速度也快了几分,之前的那一段,仿佛是她在逗猫玩。
舟兰昱刚找到反击的机会,公主几番,又把他给压制了下来,看起来丝毫没有放水,我看着他节节败退,最后被公主踢出了圈外,时间正好,偌大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了下来。
场外一片叫好,公主站在那儿睥睨着舟兰昱,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哪怕是一个字。
“公主好身手,兰昱自愧不如,愿赌服输,此后兰昱便留在公主府听公主差遣。”
公主淡淡应了声,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我,只是一眼,没什么表态。
“被你烧的院子,老规矩,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给本公主修好了,还有你左手臂上的,藏好了,别让本公主再看见它。”
“是。”
“你也别去厨房打杂了,”公主说着,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南歧,“院子理好了,你和舒舟一同训练他,各方面都包括。”
闻言,我和舟兰昱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南歧,南歧面上没什么表情,接受的很坦然,要说这公主府,除却刚来的卫括,就数他最差劲了,公主的直觉也从来没出过错,“将来是少不了一场恶战的”,这是她与我说的,是啊,恶战是少不了的,如今的局势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暗地里的波涛汹涌,谁能不清楚。
南云国,安宁不了多久了……
今日我难得有兴致,去了趟赌坊,遇上了赌坊的庄家,庄家是周夫人手下的人,自然是认得我的,面上我笑盈盈的,“公主又来寻乐了,今儿没有带南侍卫啊。”
“今儿没带,”我被他恭敬地领了进去,里面仍是热闹,但他带我去了二楼,给我备了茶水,我看着陈设,和上次分毫不差,“今儿过来就是问问,南歧在你们这儿,欠了多少了。”
“公主这说的什么话,南侍卫在这一方面可厉害了……”
马场,南歧顺着雾非花的鬃发,大雪纷飞,它是分外的惹眼圣洁,仍然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他牵着雾非花绕马场走了两圈后,便没再理它了。
一支箭“咻”地从他耳边擦过,射中了他身后的靶子,正中靶心。
南歧看着不远处的南黎放下了手中的弓递给了北赐,那双眼眸是如此的冷淡,冷到冰窟万古深潭寒水,不见一丝波澜。
南歧不知他此番来意,公主现在也不常来此处,若要找公主,来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南黎今日出宫,着装并不起眼,但他那长得漂亮清隽的脸丝毫不受服装的影响,如此打扮倒是添了几分烟火气。
“孤记得,你是叫南歧。“
马场休息区的人不多,南黎浅浅找了一处,随意的坐了下来,外面的雪愈下愈大,他的脸也印的越发的冷。
“正是。”
“南歧……”南黎转着手北赐递过来中的茶杯念叨着他的名字,眼眸是愈发的深邃暗沉,“孤不喜欢你。”
对于南黎的不喜欢,南歧早就清楚并且也没在意过,他两眼微弯却未有任何笑意,“所幸属下并非在陛下身边任职。”
这是个玩笑话几人都清楚,可南黎是笑不出来的。
”孤允你一个条件,前提是,离开逸真。“
南黎神色寡淡,举止间都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狠戾,他是真的不喜欢南歧,从上清寺到令罗州再到来汐城。
“陛下,南歧的去与留,只取决于公主。”
南黎这番肯定是认真的,可他不是南黎的人,公主与南黎向来不是很和得来,他有这底气驳回南黎的话。
“试问陛下,可经过公主的同意了?”
“放肆!”北赐对于南歧的无礼表示不满,提声怒斥了一声,欲再言,南黎抬手拦住了他,愈冷深沉的凤眸乜了南歧一眼,他从未给过南歧好脸色,这次也不例外。
“南歧,这是南云国,而孤,是这南云国的国君,至于你,只是个侍卫。”
“南歧自然是清楚的。”
“既然清楚,孤现在给你两条路,离开她,亦或者……死。”
如今这天下局势,别说他,就连公主身边都留不得不清不楚的人,公主府的人不少,但大都都知根知底,唯有南歧,至今仍是一团雾,南黎不打没有底气的战,更不可能把自己亲妹妹的安危放在未知危险之中,他赌不起。
南歧看着南黎忽儿一笑,笑得张扬有度,但未出声:“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南歧还以为陛下明白了属下的意思。”
南黎是明白的,他再次给南歧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奈何他好不识趣,薄凉的唇微起,冰冷无情如他:“北赐,杀了他。”
多么平淡无任何杂情的话啊,仿佛杀了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北赐早就看不惯他了,所以南黎的那声令下,手中的刀早已出鞘迎取他的项上人头,速度之快,旁人视之不及,可下一秒,南歧却是出乎两人意料,避了过去,这避的,有点牵强。
北赐的实力完全在舒舟之上,平时看不出来,但经过与舒舟交手,北赐只要出招,这实力差距便显而易见。
南黎盯着南歧在北赐刀下避过的一招又一招,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北赐虽处上风,可他拿处于下风的南歧没有任何法子,他能触及到南歧,可却杀不了他。
南黎坐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按舒舟所给的消息,当初他在舒舟手下勉强挨过下了五十来招,这才一年时间,纵使南歧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会在北赐手下坚持百招。北赐与舒舟实力相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前者可有超越南黎的迹象,北赐是他所见之难得的习武奇才,而南歧……怎么看都留不得了。
正想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被他取了下来,转眼便弹了出去,击中了南歧的后腰。
南歧防之不及,栽了下来,刀刃迎面而来,他没有表现出恐慌之色,面对着北赐的刀,反而露出了意味不明的一笑。
北赐不明他的笑意,手中的刀不顾地劈了下去,在触及南歧的那一刹那,细长的蟒鞭打开了他的刀,在他还没缓神之际,蟒鞭再度扫了过来,抽中了他的肩,他退之二三,肩头的血肉外翻,寒风吹啸,异常的刺痛。
“谁允许你动的他?!”公主迎着风雪走了过来,面色异常的冰冷,全身带着肉眼可见的煞气,每走一步,周围的气压就仿佛低沉了一分。北赐对公主行了一礼,却未吐出半个字,一直低着头没敢看人。
“好生跪着。”公主略过南歧时,冷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得寒心。
南歧安分的跪着,看着公主徐步且凶煞地走向了南黎,然后手猛地一甩,那一鞭毫不留情地往南黎身上抽,南黎坐在那未动分毫,左脸上的麻痛仅仅让他皱了眉头。
公主未有要停的意思,下一鞭子便要挥了出去,我赶忙去拦她:“公主,冷静!他是你哥,是你亲哥,不至于的!”
于她而言怎能不至于?但公主还是及时的收了力气,冰冷的双眼宛如一潭死水,却能洞透人心,她凶狠地看向南黎,语气极为地冷淡,有着杀人的架势:“南黎,我说过,这天底下最没资格动我南悠然之人的人,就是你。“
对于面前的公主,南黎半会没吐出一个字,一手似无痛觉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内心惆怅了一番。
这么多年了,她是一点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原谅过他。
眼底的忧伤稍纵即逝,变得异常的深邃晦暗,但不论怎样,看向她时,总会带上几分柔和:“那我硬是要动他,南悠然,你当如何?!”
从小到大,他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的,她想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去满足她,到后来,她要的东西少了,他却更为珍惜小心地满足她的任何要求,生怕哪里没做好会惹她不高兴,这一次,是他第三次逆着她,即使是言违其实……
公主可没有想得这么多,南黎做什么事她分毫不问,但触及自己手下的事亦或者是人,什么天理,什么亲情,那都是不存在的,把南黎大卸八块,那也只是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手里拿着蟒鞭往侧边猛地一甩,蟒鞭打在雪地上发出清脆寒骨的一响:“你大可一试。”
我在她面前极力的劝阻着,想尽法子让她不要乱来,南云国可就他这么一个国君,不能没了。
可公主哪里听得进去?!她的眼里是无尽的恨意与杀意,纵然双眸无神空洞,可这些在她的身上并不需要用显眼的东西来体现出来,这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两人僵持有一会儿,雪愈下愈大,寒风刺骨,我在一旁都替这公主冷。
终是不忍心,南黎退了一步,抬眼看了公主后面的南歧一眼,便带着北赐走了,略过公主时,他漠然地来了一句:“你最好能时刻守住你身边的人。”
公主没回他,就这么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我目送着南黎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寂……
南黎走后,公主走到了南歧跟前半俯下了身,带血的鞭子挑起他的下巴,讽刺般嘲笑:“本公主倒是没发现,你这么能打啊~南歧。”
南歧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别开了去。
“是公主指导有方。”
公主不喜欢做套的人,更不喜欢喜欢带麻烦的人,但于我的缘故,她对南歧是再度容忍。
她把蟒鞭扔到了南歧身上,看了眼他膝旁那枚白玉的扳指,拾起扳指没有多言,便这么走了。
逸真公主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南歧还是很识趣的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事后把蟒鞭清理干净,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