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 1岁
小乖在她爷本命年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那巧劲儿谁都比不上。
她由爬变走,到后面愈发熟练,便穿条开裆裤,满村地疯跑。
在村里没人在意,且小孩子本身也没什么好臊的。
而小呆——小乖的哥哥——却跟她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呆文文静静像个小女孩,吃饭睡觉从来不哭,只有病到难受才会闹腾些许。
但论闹腾程度,他连小乖一根手指头都够不上。
小乖嗓门大得很,大晚上随便嚎两嗓子,隔两条街都能拥有免费叫醒服务,她妈说她是个大喇叭。
这两人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村里人总戏谑道:小乖妈,你家这对儿女,生反了吧?
小乖妈总笑着应下,又跟着来人扯几句家常。
——她现在是全职妈妈。
*
“小乖!去奶奶那儿洗手,今儿咱分包子!”
小乖妈今儿赶了个早集,买了些包子回来,这会在村头还没回到院里,便远远见着小乖坐在门前,也不知道在玩儿什么。
她大声喊道。
母女俩的大嗓门如出一辙。
小乖听得妈叫她,探出个头去瞅了瞅,眼睛顿作一条线,便丢下手上的泥巴,就往厨房里跑。
“阿嬷!”
小乖边跑边喊。
“哎!”
小乖奶闻声应和道。
“咋啦我的乖?”
她正捡着柴往土灶口里丢呢,这会手上动作一顿,探出头来问道。
小乖捡得几个关键词:“妈说……洗手……包子!”
“分包子?”
小乖站在铁门前没进去:“先洗……洗……”
外面亮堂着,但厨房里却是乌漆漆的,小乖奶大概拾几根柴丢进去,然后大步地走出铁门。
便见一个泥人。
——正是小乖。
小乖只有铁门大概四分之一的高度,这会小脸仰着,瞅见阿嬷出来,脸上满是遮不住的欢喜。
余下的,全是泥。
小乖奶笑得拍起手来:“哎哟!我的乖乖呀,我这饼才开始蒸呢,你咋就……玩成这样了?”
小乖黑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洗……洗……”
小乖奶快笑岔过气去,也不拍手了,干脆两手压膝,头低着与小乖对视。
“乖啊,你可比你哥闹腾多了。”
小乖奶气喘匀了,又道。
小乖眨眨眼,也跟着笑。
小乖妈正巧走进了院里,瞧见小泥人,顿时两眼一黑。
“哎哟!你咋玩成这副样子?”
电线杆上,群鸟惊起。
小房里,两兄妹听得声儿,也不拍手掌玩了,小呆抱着小歪趴在窗边看。
“小歪,不要学你姐姐。”
小呆满脸严肃,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着小歪。
小歪说话也不流利:“不……不学……姐姐……”
小乖妈放下赶集买来的大包小包,打了盆水,给小乖擦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旧衣裳。
这头忙活完了,小乖奶那头的叶饼也蒸好了,她奶便吹熄了柴火,让饼在笼里再滚滚热。
分包子。
小乖妈公平公正地给每人都分了一个包子。
包子皮薄馅多,肉香四溢。
小呆刚接过包子,在手里正准备下口咬,小乖先声夺人:“住口!”
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
小呆捏着包子,看向妹妹。
小乖妈正倒着茶水,回头看她。
大家也都看向小乖。
“哥的……大……大……不公平!”
哥的包子比我的大,不公平!
小乖妈将两人的包子拢到一起,分明就是一样大的:“哪里不一样了?”
小乖似身上长了虱子般扭来扭去,理直气壮地叫唤道:“妈……偏……偏心!”
也不知道这些词汇谁教的。
小乖妈深知女儿德行,也不指望她会让步,便看向相对懂事的儿子:“呆啊,你这个跟妹妹的换一下好不好?都是一样大的,大家都没吃过。”
没等小呆作出反应,小乖又不乐意了:“不换!我要大的……要多多!”
“哇——”
说哭就哭。
但是谁叫会哭的孩子的有糖吃呢。
小乖妈叹了口气,手指捏着包子,掰开不匀称的两半,将肉馅多的那半给小乖。
小乖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地朝向小呆,吸溜了一鼻子。
她赢了。
“呆啊,妈下次给你多买一个。”
小乖妈拿起纸巾给小乖擦鼻涕,对着小呆说道。
小呆默不作声,悄悄挪到小歪座位旁边,对她说:“小歪要记得哥哥说的话。”
小歪瞪着两颗大葡萄,骨碌骨碌地盯着手里的包子,晶莹的口水流淌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午饭后,小乖去睡午觉了。
小乖爷从田里回来,听她奶讲,乐呵了下,从笼里拿了个叶饼给小呆。
小呆抓着热热糯糯的叶饼,刚准备下口,忽又想到什么,用小手撕开扯着叶饼,饼中间被拉长成丝,而后两边依依不舍地分离开。
花生椰丝馅儿多的那一半,被小呆放回了笼子里。
爷问:“怎么掰开了?”
“留给小乖,她不讲理,待会又得哭。”
小呆说完咬了一口叶饼,包着饼的青叶散发出幽幽清香,他啧啧啧地嚼着,心满意足。
爷看着他,笑呵呵地夸他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