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山中众人,我几人再度快马加鞭急急赶回玉门关,虽是我心系小院亦想要回去探查一番,却未免万一只得再图来日。而驼驼,终是我强压思绪不敢一见,唯恐一时难舍耽误了时辰。
“师妹安心,驼驼被照料得极好,如今山中人众,又是数位师兄、叔伯亦有家眷,与孩童嬉戏最是令驼驼开怀的。”骆弈城于我身侧轻语宽慰。
我侧眸一笑,“多谢师兄。”于骆弈城,自玉峰门将其救治复常,我便是于心内多了份依恋之情,似是他这位兄长深知我心思,亦可时时为我解忧,断不似相识尚不达一载、反是自幼一并长成般默契非常。思及此,我心内忽而闪过一个念头,终是顾及当下之境不便出口,思量待稍候再同他一议。
“顾公子,”我方回至玉门关官驿之内,丛玉便亲自至了我门前。
梁青开启房门笑应,“丛大人,快请进。”
我示意尚不及离去的芳茂等人隐身内室,独自迈步进了外间,反手闭合内间房门示意丛玉案几处落座。
方坐定,我便蹙眉道,“怎是丛大人这伤似是又重了些许?”
难怪我疑心,丛玉面色青黑、双唇灰紫,便是内力皆有些不稳之势。
抬手切上他腕间脉门,我双眉拧得愈发紧了,“嘶,丛大人,恕顾名直言,您这毒当真又重了几分!”撤了手转向梁青,“青兄,去将丛大人熬煮后的药渣收来,似有不妥。”
丛玉不过中了兰鲜些许毒烟,依着他这体魄断不致如此不堪,我疑心可会是那几名楼兰细作暗中下了毒手,却并无真凭实据怎能妄言。
丛玉亦是低声道,“不瞒顾公子,末将亦是觉出蹊跷才前来寻公子,虽是不知公子医术如何,却是现下恐唯有公子可依。”
“丛大人此言何意?”我一怔,心道难不成他亦有所疑?
丛玉见我之态忙相释道,“哦,公子误会了。末将同上官大人出使楼兰一并回转时曾遭了偷袭,当时身中剧毒加之外伤不得及时止血险些命丧于此,乃是上官大人寻了杏林高手前施救方得活命,故而此番特来寻公子,不知您可知那位傅先生现下何处,又能否再劳烦其看诊一回?”
我恍然,上官清流确是与我提及过此事,当日乃是傅锦茯为丛玉看的诊,且尚有苏吾启。如今丛玉定是以为我与上官清流那般相熟,必会知晓一二,这才不得不前来寻我。
“丛大人客气了,上官兄确是有提及那位傅先生,听闻其医术极佳,临行前特意相告顾名亦可寻其一诊我这体内之毒。既是如此,那便顾名遣人去寻便是了。仅是,可会延误大人回程之期?”
“不瞒顾公子,末将已然传信回转将详情尽告皇上。丛玦今日便会领人起身归京,而末将可迟归数日。”丛玉轻声应道,却未将天子命其延缓归期真正意图尽告。自是的,此番未将兰鲜暗杀成功,恐会引来何样变故;而丛玦身上疑点尚未尽除,汉皇这才命丛玉暂留玉门关,一来可监察边关详宁与否,二则暗中协助程燃筛查一番细作以防匈奴趁机反扑;这三嘛,尚有使其意图探究我师门所在之心。
闻言我却是一笑,“那当真巧了,顾名受上官兄所托近日尚需拜访几位故友,而后才可返京,正是迟疑不知如何与大人开口言明,那便先行请了傅先生看诊再定下归期吧。”
“顾公子仍要回京?”丛玉怎会不疑,“哦,公子万勿怪罪,末将授命护卫公子,皇上亦是以为公子此番该是回转师门的。”
我心内暗笑,果如我所揣,这大汉天子仍是不甘心呢!面上一笑,“大人有所不知,昨日往之庄集所见几人告知了些许要事,却是传信多有不便,否则上官兄亦不会令顾名一见他暗中联络之人。想来不日兰鲜回至匈奴犁庭更会生出不少事端,故而只待消息一到,我便需快马加鞭赶回京师与上官兄通报所有。”
“顾公子当真大义啊!”丛玉佯装赞许掩下质疑之情。
“终是关乎边关稳固、国泰民安大事,顾名岂能坐视不理?遑论皇上待顾名恩赏有佳,不过区区传送消息,算不得什么。”我亦是冠冕堂皇摆摆手,为其斟了盏茶,便见梁青去而复返。
“公子请看,药渣于此。”呈上一个破旧的陶盆,梁青面色有些不解。
我接过上手略略拨了拨,并未觉察有异。蹙眉凝思片刻,开口道,“何人为大人看的诊?”
“乃是官驿中的医令。”
“青兄,将师兄请来吧。”我抬眸吩咐道,转而朝着丛玉启唇,“恕顾名学艺不精,恐是大人所中毒烟于之前那毒有所搅扰,这才使得大人每况愈下。”我回思了一番丛玉脉象,于这药渣该是对症,却并不见大好,定是又与其所中楼兰之毒有关。然关乎魔灵药石,我竟是毫无章法。
“师弟,出了何事?”骆弈城随着梁青快步进门。
“恐是需得有劳师兄将上官兄嘱托的那位医者傅先生请来,非但有小弟异毒之故,尚有丛大人似是不甚好。”我眸光流转望着骆弈城缓缓道来,想必他定可领会其中之意。
果然,骆弈城颔首,“好,为兄这便亲自前去寻,只是师弟暂且勿要出门才好。”
“骆世兄安心,小弟自是会护得公子无恙。”梁青拱手一礼,而后才将丛玉亲自送回其房中。
我闭合了外间房门,莫思几人才自内间出来,“可是尚有变故?”
我颔首,“近几日我仍有要事需得外出,故而芳班主及众位兄长还需费心周全。”
“我等自是无需你忧心,仅是你这夜以继日不得歇息断是不得的,不若我等于外间应对,你往之内室歇息吧。”莫思满眼心疼。
我垂眸思量少时,“好,那便待至入夜我再出门。”
迈进内间,骆弈城已然立于窗口,“师妹,已然令莫山传出消息给山中,想来明日茯世兄便可前来。只是,你可是任有要事需得外出?”
“果真瞒不得师兄,恐是尚需师兄劳动一番了,”我未曾料得骆弈城竟是看出我藏了心事,却是已然有了决绝令他带我回一趟小院之念。驼驼不在,更是为得节省时辰,唯有骆弈城轻功可相助我速去速回。
骆弈城并未过问详情,仅是应下后便欲要离去。
“师兄,”我急急唤住他,“需得师兄运轻功带我赶路彻夜不休,故而,师兄便于此歇下吧,以免遭人搅扰。”我让出卧榻,于一旁的软榻上落座闭目调息。
“这?”骆弈城先是一滞,见我如此,更是了然恐会大费气力,便也不再推拒,卧于榻上和衣浅眠。
梁青轻手轻脚进得房中便是见了这般情景,双眉微蹙便退了出去。
申时过半,芳茂以身子不适为由命官驿侍从将飨食送入房中,我与骆弈城用罢便更换了夜行衣欲要出门。
“骆世兄一人怎可?”梁青抬手拦下。
“青兄,需得师兄以轻功助我一行,且是即去即归,更是绝无差池。且是你需监察丛玦及左右暗卫可当真离去,更是要稳住丛玉,告知傅先生最早亦要明日过午方可前来,故而,还请兄长安心。”
骆弈城已然收拾停当,“青弟,若是有何不周,师弟定不会这般笃定,你且安心静候便是了。”虽是不明因何我与旁人有所隐瞒,却是于我决断全然信重。
莫山与莫思亦是心内不安,却了然我必不会贸然如此,便也一并劝解梁青。
凝望了我数息,梁青终是拗不过,只得应允,“你所往何向?若是明日辰时未归,我即刻往之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