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连几日,方紫岚都未曾离开方家半步,纵是谢琛派人来传唤,也是称病不出。
至于阿宛,回了方家以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除了为方紫岚或慕容清看诊,其他人谁都不见,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
这日,阿宛给慕容清看诊过后,正欲离开就被他喊住了,“阿宛姑娘请留步。”
“世子还有何事?”阿宛面露戒备之色,慕容清微微一笑,“阿宛姑娘不必如此,我只是想问问,姐姐今日情形如何?”
“世子若想知道夫人近况,只管自己去见她便是,何必来问我?”阿宛没什么好气,慕容清也不着恼,“姐姐事忙,我不好去打扰她。”
“世子看我便不忙了?”阿宛扬了扬手中的药囊,慕容清面上笑意更盛,“我天生便是个病秧子,有劳阿宛姑娘多费心。”
阿宛抿了抿唇,认真道:“世子,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拖了这好几日,莫不是有心把我拘在你身边?”
“阿宛姑娘,我听闻你近日足不出户,如何是我拘你?”慕容清敛了神色,“那日在府衙中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略有耳闻。”
“世子神通广大。”阿宛冷了脸,“既如此,我没什么和世子说的。”
“阿宛姑娘,事已至此,你不好奇姐姐还藏了什么后招吗?”慕容清站起身,走到阿宛面前,“据我所知,姐姐能用的棋子都用的差不多了,能走的路也都走遍了,可她仍停留在这东南之地,不知在等什么。”
“想来是你二人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上路。”阿宛后退了一步,抵在了门边。
“是吗?”慕容清若有所思道:“难道姐姐递入京的密信里,写的便是我二人久病不愈,短时间内难以抵京,请大京陛下见谅吗?”
“什么密信?”阿宛愣了愣,慕容清故作惊讶地扫了她一眼,“阿宛姑娘不知道?就在你和姐姐从府衙回来的那一日,她便修书一封送去了京城。”
他顿了顿,一边观察阿宛的反应一边道:“若不是请罪,那是什么,问罪吗?”
阿宛面上不动声色,攥着药囊的手却紧了几分,却听慕容清自顾自道:“也是,我中了毒,姐姐受了伤。谢先生审案期间,便发生了这许多事,是该问罪。”
“世子夫人向来明事理,不会为了这些小事便为难谢先生。”阿宛干巴巴地挤出这一句话,慕容清听完便笑了,“什么时候生死也算小事了?阿宛姑娘,你岂非在贬低自己所行之道?”
“我没有。”阿宛矢口反驳,“我的意思是……”
她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转了话音道:“世子,你在套我的话吗?”
慕容清没有说话似是默认,阿宛便继续问道:“那日府衙之中发生了什么,其实你并不知晓?”
“我没有阿宛姑娘所想那般神通广大。”慕容清面上仍挂着笑,却不达眼底,“只不过心思玲珑,比旁人更擅揣度罢了。”
阿宛沉默不语,慕容清径自道:“你与姐姐有没有想过,谢先生这案审了这么久,不仅毫无进展,反倒抓了如此多人,远在京城宫中的那位大京陛下可会放任不管?”
“这些话,世子不该对我说。”阿宛又退了一步,人被门槛绊了一下,却已站在了门外,“我与你和世子夫人不同,想不了这许多。”
“阿宛姑娘,我既然说给了你听,那便是要你说给姐姐听。”慕容清并未再上前,只是笑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要如何做。”
阿宛面沉如水,“我听不懂世子是何意。”她说罢,转身便走。
“阿宛姑娘,你早已身陷其中。”慕容清的声音自阿宛身后传来,“不论姐姐如何费尽心思,想把你撇清,你终究撇不清,就像方家上下,根本逃不过。”
阿宛脚步一顿,却并未停下。她当然知道自己逃不过,但就像方家没有逃一样,她也不会逃。
方紫岚只有一条命,纵是血债血偿,也填不平所有的账。至于她欠下的债,自己会还,不必算在谁的头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方紫岚的声音近在耳边,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阿宛的额头,“我瞧你从世子的院中出来,可是他又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阿宛摇了摇头,“你们俩这对小夫妻,真是有意思得很。想知道什么,却不去问对方,都要来问我。”
方紫岚轻笑出声,“世子都问你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才不做你们俩的传话人。”阿宛瞪了方紫岚一眼,“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世子。”
“这样啊……”方紫岚略一沉吟,“那我不想知道了。”
“你!”阿宛无可奈何,却忍不住好奇,“今早我看又有衙役上门了,你为何不随之去公堂上看看?”
“看什么?”方紫岚不答反问,见阿宛怔住,便道:“世子中毒一案没什么进展,我总不能真去把阿钰冤死吧?”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阿宛压低了声音,“数案并发,谢先生总需要找个容易审的先下手,你不去瞧瞧?”
“眼下看似最容易审的,只怕就是世子中毒一案。”方紫岚脸上多了抹凉薄之色,“可惜,最难审的,也是此案。”
“毕竟案涉汨罗忠正王府世子的性命,嫌疑人又是诸葛大人,若处置不当,必然后患无穷。”阿宛心有戚戚,方紫岚勾了勾唇,“你都能想到,遑论谢先生?”
“可是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阿宛皱了眉,“那要拖到什么时候?”
“拖到有新线索出现。”方紫岚幽幽道:“或是拖到他们能够达成共识,送那么几只有用的替罪羊出来,彻底把所有案子盖过。”
“什么叫有用的替罪羊?”阿宛追问了一句,方紫岚解释道:“那些看似在这堆案子中发挥了作用,但实际在棋局中却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成为弃子之人,便是最好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