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几个月,东谷泽晨又辗转了多个港口,经过不同的国家。期间多次因语言不通的问题而抓耳挠腮,于是只好靠手忙脚乱地比划手语来解决问题。
或许当初泽羽环游世界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些烦恼,想来旅行的路上也不尽是浪漫的过程。但又说不准,将来某天忆起今天这些困扰的时候也会觉得温馨呢?
总算在冬天到来前,登上了前往索洛国的航船。只是东谷泽晨的运气实在差劲,他所在的航船在将要临近目的地前遇到了海上风暴,无奈只得南下驶入阿卡迪鲁的港口。于是他决定干脆从阿卡迪鲁出发,翻过奥里吉斯山脉进入索洛国的境内。似曾相识。
重游春山镇,这里倒是出现了不小的变化:街上许多旧房子被拆除,建上了灯红酒绿的新楼,空余百间的残垣断壁内,曾经又是谁的人家呢?他们拿着拆迁款开始了新的生活,还会怀念这里吗?残桥横卧流水,小道荒草丛生。
至于繁华地段,路上往来的尽是时髦的艺伎和身穿军装的士兵。附近铺上了火车轨道。有处原本挺美的渔湖遭到填平,成了马路。
物异人非处处秋,欲语泪难流。
好在东谷泽晨找到那家曾经居住过的旅馆,老板娘刚一见面就热情地问他:“去年那位姑娘怎么没来?”见东谷泽晨只是干笑两声,她也不再追问。
走上旅馆二楼,东谷泽晨坐在矮桌前给石朝毅写信。信上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近况与位置,并期望及早同他见面。
要不了多久就能和故友们相见了,但为何内心总有一股担忧呢?
我自然期待与故人重逢,却又担心再次相遇时,了无当初的模样。我担心过去的街道面目全非,担心从前的肆无忌惮变得小心谨慎。我担心自己不够活泼,担心对方因自己的不够活泼而愈加冷静,最终拿出各自备好的收场台词,草草分手。
结果几天后,石朝毅竟亲自到春山镇来找东谷泽晨。两人刚一见面,好似有无数话要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倒是石朝毅率先开口,问起东谷泽晨这段旅途可有什么收获?
“这个……一时半会儿真说不完。当初只想着学成一身本领,回来后一定要惊掉你们的下巴!还要让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对我刮目相看!谁成想……”东谷泽晨又停顿了许久,“谁成想,我并没有变得多强,倒是得而复失了许多东西,甚至此番回来,还少了个能够谈心的人……”
“没事,小水不过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罢了,如果你之前的推测没错的话。”石朝毅笑得勉强,“再说了,以后又不是没有相见的可能了。他在出征前就给我留了他的电子邮箱,我这就写给你,我们都还有机会联系的嘛。”
“小水是怎么牺牲的?”东谷泽晨平静地问,只是眼里藏不住那微明的怒火。
“作为先锋部队去打探敌区,等我们赶来支援的时候,人就已经……”
“胡闹!”东谷泽晨突然大吼一声,吓了他一跳,“你明知道余悠水擅长的灵术是海市蜃楼,那个灵术是什么功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把他安排到情报部门或是通信部门,那才是真正能发挥他才能的地方!而不是……唉,他本来就不擅长近战,你们这是让他去送死!”东谷泽晨讲得面红耳赤。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小水可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一级一级向那些长官反映,可谁理我呢?”
“瑞格也是这个态度?”东谷泽晨的眼睛在充血。
“不,他也认可你我的看法,向上级长官提议,调换小水的部门。”
“然后呢?”
“结果,被驳回了……理由是:即使有点小能力也不能搞特殊,一视同仁,必须服从兵团的安排。”石朝毅还保留了一部分原话,比如: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就你不行?
“这样下去,此战要败啊……”东谷泽晨无奈地捶了下桌子。
“暂时忘掉失去小水的悲伤吧,振作起来,我们还有路要继续走下去。对了,他在牺牲前还留了一样东西,我搞不清楚,所以想等你回来了再一起解密。”石朝毅说。
“是什么?”
“怎么说呢?反正你要没什么事,今天就跟我回去,到了兵团我拿给你看。”
“好。”
结清旅店的账,两人来到街上。小镇风和日丽。一辆火车从月台前驶过,风起樱花飘落。抬头远望,蔚蓝天际的奥里吉斯山脉静穆圣洁。
“这里商业化的速度真快啊,明明去年还是一座古朴的小镇。”东谷泽晨牵着行天之迹走在右侧。
“因为春山镇特殊的地理位置,它地处非军事要点,但又距离军事要点略近。所以无处发泄的士兵来这里消遣,贫穷且年轻的女孩则到这里寻找致富的机会,因此这里很快就发展起来了。”石朝毅回答说。
翻过奥里吉斯山脉,经过一片森林,接着是长原,停歇几个客栈,路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言行进着。偶尔东谷泽晨想分享他旅行的经历,但话题马上便转移到石朝毅在兵营里的日常琐事。
几天后,两人回到迪莫提卡,布满岁月痕迹的车轮碾过郊外的风尘。但在去兵团报道前,东谷泽晨突然改变了主意:
“抱歉,朝毅。能再给我半天时间吗?我想再准备一下,天黑前就会回到兵团。”
“好,我等你回来。”
……
树影晃动着门窗,少女的读诗声飘到了窗外: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索洛希娅的手指停留在此处时,不免眼光暗淡,她将视线转向墙角,开始发呆。
“此诗的境界过于失落深伤,我看不若改成……”
闻此言,索洛希娅瞬间抬起头,她急忙奔至窗前,只见东谷泽晨正蹲在窗前的树枝上。他跳进卧室,看见她顶着黑眼圈,穿着白袜的双脚无处安放,于是道:
“不若改成:一夜无眠梅花发,不履窗前忽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