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纪元11320年4月57日
已过中午，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办公室，胡昊坐在赖梦雅身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翻到第几本的《幽夜异闻录》系列。“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困倦，只是漫长的重复工作让人难免感到乏味。
温和的精神安抚如潺潺溪流，持续不断地传递给身旁的赖梦雅。会长在批注着文件，听到那哈欠声随口说了句：
“你要是撑不住，可以先休息。暂时没有外出需求。”
胡昊抬了抬眼皮：“你要单纯让我去休息，我无所谓。可你的前缀说我撑不住，不好意思，我现在精力还算不错。”
赖梦雅笔尖一顿，侧头看他：“周四开始，你就一直维持这种治愈能力到现在。说实话，能做到这种程度，你为什么还卡在启命境？”语气中多了几分饶有兴趣：“按这个水平，说你达到同仙境都不夸张。”
胡昊笑了笑，只回了三个字：“迷茫啊！”
赖梦雅没追问，只是淡淡应了句：“这样啊。”
启命境正如其名，开启命运的意思，无法初步寻找到未来前进的方向，停顿许久实属正常，个别案例的情况下，会造成修为与境界不匹配的结果。
问题在于，实力与境界相差实在太大，若非是刻意的压制，那只能用意外来形容。
还是那句话，谁还没有一两个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赖梦雅没得说什么！继续审核着未来活动的策划方案。
胡昊反而问道：“先不说我，你不眠不休都快三个周，还能这么精神，坚挺在岗位上。以我的见识，你这个年纪的人里，绝对是最顶尖的那批。”
赖梦雅轻哼一声：“我本来就是。再说了，我什么境界？你什么境界？久极境本身就是对耐力的极致锤炼，等你到这个阶段，一个月不眠不休都是常态。”
胡昊表示：“到时候再说吧！”
话题戛然而止。办公室里重回安静，只有纸张翻动和光屏操作的细微声响。赖梦雅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文件上，而胡昊则继续翻着他的书，刻意放轻动作，生怕打扰到对方。
就在这无需外出，没有意外的平静之时，办公室内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通讯提示音打破。赖梦雅从文件堆下翻出通讯器，屏幕上闪烁着副会长：雨民建业的名字。
接通瞬间，对方亢奋的声音炸响：
“好消息！云涛院长今天在办公室，立刻！马上！来！”
终于捕获到一名院长的行踪，终于能就积分问题进行协商，赖梦雅同样兴奋，几乎是瞬间起身：“好，我立刻赶到！”她迅速调出地图，将院长办公室的位置展示给胡昊，语气难得带上急切：
“传送，越快越好！”
听对方那兴奋的语气，胡昊看得出这事的重要性，下楼时已经开始设置坐标。刚踏出大楼，水幕便已展开。
但赖梦雅忘了说一件事。
院长办公室所在的区域，布设有比协会大楼更严苛的空间禁忌，寻常传送术根本不可能突破。
然而，以胡昊的能力，完全可以无视，那空间禁忌的阻碍对于他来说，若有若无。
水幕散去，两人落脚处竟是一座湖心小亭。赖梦雅愣住了，她知道，眼前这片空间不是院长办公室，而是那位院长的私人领地，惊讶为何会直接来这里？
胡昊同样懵了，这根本不是他设置的坐标！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亭内石桌对面，原本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那是个看似随性的青年，一袭素白长衫松松垮垮地披着，他眉眼含笑，气质却深不可测，像街头浪子，又像隐世高人。
“院长好。”赖梦雅立即行礼。
胡昊后知后觉地跟着躬身，心中暗惊：刚才的空间坐标，是被他篡改的？
除此之外，好像别无可能。
只能说，不愧是尊者。
云涛院长懒洋洋地一挥手，茶具自动飞至石桌中央。壶嘴倾泻，清茶自斟，三杯热茶稳稳落在三人面前。
“坐。”他笑道：“回来拿个东西的功夫，你们来得倒快。外面那位副会长蹲守了多久？”
赖梦雅如实回答：“这个我不清楚，昨天的时候我还见到过他人影，应该就是今天的时间内。”
“你也是真难为人家。”那位看上去年轻却不知究竟多少岁的院长，笑嘻嘻的，让外人判断像是位爱开玩笑的学长：
“我想想，是为了物资和积分额度的事吧？”
他懒散地靠在竹椅上，指尖轻敲茶杯，茶香肆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赖梦雅。
“是。”直截了当的回答。
“你知道的，积分可不是随便能批的，不是随意产生的，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每个学期的上限都是按修行塔的最高使用次数设定。”
面对这位院长，赖梦雅罕见地卸下了敬语，单刀直入：“那您批不批？”
“批，当然批，必须要支持你们的工作。”云涛摆手：“不过难得见你一面，总得聊点别的，来好好谈一谈。”
“您有事可以直接去办公楼找我。特意趁现在谈，说明这事并不紧急。”
“说重要嘛，为时尚早；说不重要嘛，”云涛晃了晃茶杯，“又关乎整个学院的运作。”
“您是指换届的事吗？”赖梦雅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意图，毕竟，好像除此之外就没有能够贴合这番说词的事物。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小半年已经过去，10月筹备，11月协商，12月公示，明年1月新一届就得上任。”突然半开玩笑地问：
“还是说，你想再干一届？”
赖梦雅沉默片刻，缓缓啜了一口茶，好似回味般沉默，茶水温润，却压不住她语气中的疲惫：
“上一届是我，这一届实在没人我才连任。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学生会换届如此重要的事情，胡昊真不觉得这是自己能够知道的信息。
椅子往后挪了半寸，站起身，干笑道：“这种重要事务，我个外人还是回避吧！”
云涛却笑了笑：“知道又如何？对你来说，无非是多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不是，”胡昊嘴角一抽，环顾四周：“那个，出口在哪？”
“可惜，留客也留不住。”云涛袖袍一挥，胡昊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在大楼门外，找个台阶坐下等待着。
不免回想起那位院长，可以肯定，那位绝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热情吧！还是说人家性格本就如此？
“嗯！肯定得是知道的，毕竟来这里上学，联盟必然要与之进行协商。同时针对自己的状况预留各种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爆发的问题。”
又想着：“不愧是尊者，竟然能够干涉自己的空间传送。看来以自己目前的水平，与那个层次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
湖面上的小亭中，赖梦雅就算知道这位院长很容易亲近，可是刚刚那说话的语气，觉得那两位是不是同样认识？
“你也认识他吗？”
“算是吧！我和他的监护人有些交情。”
“看来他来历真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云涛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好奇吗？”
面对着如同诱导式的发问，赖梦雅脸色一肃：“那是他的私事，我不打听。”
云涛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正经！”
“是您太不正经了。”赖梦雅无奈：“继续说换届的事吧！”
云涛的茶面映出他略带探究的目光，出于对其能力的肯定，再次试探性的询问：“所以，你真的不想再干一届了？”
赖梦雅沉默了一瞬，唇角扯出一丝苦笑：
“您难道不知道吗？就因为我连任两届，外面已经有人传我是独裁者了。”
“为什么？”
“您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我只是想听听你视角里的答案。”
“因为说我卡预算，克扣资源。我们账上还剩多少您清楚，如果说这边资金库充足的话，何来卡预算这一说。要钱的话还好说，毕竟对于修行者来说可以算是最没有价值的货币。要修行物资？挤一挤也能凑出来。但积分，是真的捉襟见肘了。”
云涛轻叹一声，难得敛去散漫神色：
“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前几届透支太多，你们这届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刚入学时，作为新生的我可没少享受丰厚的奖励制度，特别是刚加入协会的段时间，只是没想到，如今会由我来收拾残局。”赖梦雅摇头，那神情好似惆怅又好似回忆
“正因如此，更证明了你的能力。”云涛注视着她：“你牺牲自己的待遇保障各部门运转，却从削减身边人的福利，那可是前人为了拉拢人心刻意抬高的标准。”
“陪我没日没夜的通宵，到处奔波都没有多少休息时间，那都是他们应得的。”
“你是位优秀的领导者。那些独裁者，吝啬者的传言我听过，只有真正到你这个岗位，才知所要面对的困难。”
说着说着，云涛院长忽然笑了：“说得对，那些评价你独裁，吝啬的人，真该坐坐你的位置。”
对于如此的提议，赖梦雅有些哭笑不得：“得了吧！您还是别给我们添乱了。”
片刻的沉默，云涛院长轻轻的品了口茶：“孩子，你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优秀，辛苦了。”
赖梦雅垂眸，郑重行礼：“在其位谋其职，仅此而已。”
云涛再次问出那个问题：“所以，真的不再考虑连任？”
赖梦雅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眼，疲惫而平静地看向云涛，
那双眼睛里，早已写满答案。
云涛望着赖梦雅疲惫却坚定的眼神，终于不再坚持，她真的需要休息了。
作为院长顾虑整个学院的运行，作为指引者更需要在意学子的身体状况。
“好吧，那我们来聊聊下一届的人选。”他提起茶壶，为两人重新斟满：“你觉得南门曜宸如何？天赋惊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优异表现，一年时间就冲到学院榜第三，潜力无限。”
赖梦雅摇头，难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曜宸？您别开玩笑了。他的性格您又不是不了解，就算您就给他个事，他都不一定干，更何况让他加入协会，目前来看是没这个可能。”
“那雨民建业，现在是副会长，顺位晋升合情合理。”
“雨民建业，可以是可以，跟他共事了这么长时间，管理方面确实有这个能力，人品方面可以保证，只是实力方面略微差点，若是能进学院榜前十倒还好说，可是现在，恐难以服众。”
“实力的话，冬雯锦如何？”
“冬雯锦不行！她实力够格，能力出众，每项任务都尽可能做到完美。可是，她这个人心思太过柔软，缺少果断与决绝力，适合做大部分项目的负责人，不适合做统一调度的领导者。”
云涛笑着伪装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推荐谁？”
亭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赖梦雅望向湖面，片刻后轻声开口：
“如果非要推荐一个人，米含书。管理能力足够，实力方面足够，人品方面足够，威望方面足够。唯一不足的是就是，为人性格比较喜爱自己的事情，可若是强行将他摁在某个位置上，他能保质保量的完成。”
又补充道：“不过让他来的话估摸干不长，但是干个一届还是没问题的。”
云涛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好！既然你有人选，我支持。不过，说服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此时的协会办公室大楼里，正埋首于文件山中的米含书，手中的笔几乎挥出残影。
突然，他后颈一凉，猛地打了个寒颤。
自觉预感一向很准，他抬头环顾四周，办公室里一切如常，连窗外的阳光都明媚。
这莫名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昏暗。
还没有来得及让他细想，曲书蕾又抱着一摞半人高的文件砸在面前。他像只被戳破的气球，瘫在椅子上，哀怨地望向天花板，认命地抓起笔，继续奋战。
那湖中小亭上的两人谈论着：主要针对最近的赛事活动，人才的选拔，奖励制度的安排……
“我先回去处理积压的文件。”
赖梦雅估算时间已经不早，还有着许多的工作需要去处理，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云涛调侃着挽留道：“别急着走啊！还有件事没问你呢？”笑眯眯地托着腮“你卸任之后，现在有目标了吗？”
“怎么会没目标？我的证还没考，研学计划搁置了一年，想做的事堆成山，”她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好好休息休息。”
云涛大笑，不再阻拦她的离开。
当要离开的时候，赖梦雅忽然走神，她想象着明年此时的场景，没有紧急会议，没有事故报告，没有彻夜加班。
或许她会躺在宿舍的屋顶看云，或许会去一直想去的秘境探险，或许正在享受着美妙的假期，或许……
那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期待，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