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禾

苏棠矜换了一身素衣，头戴一顶白色帷帽，捏着油纸伞踏入人牙市集时，春雪正融成檐角断线的珠帘。

她掠过一排排瑟缩的少女，年龄大概都在十五六岁左右。

苏棠矜目光忽地凝在角落——那身着灰色麻衣的丫头虽面黄肌瘦，接过旁人施舍的冷馒头时，却先掰半块塞进一病弱老妇口中。

“叫什么名字？如今几岁了？”苏棠矜慢步走到那丫头前面，她状似无意地蹲下，指尖拂过丫头掌心厚茧，一眼便瞧出这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

“回小姐，奴婢阿芜，今年十六岁。”丫头声如裂帛，脖颈却挺得笔直。

“阿芜，你懂药理，可愿意跟我回去？”苏棠矜轻轻解开白色帷帽，轻声问道。

阿芜粗粝的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痕。

那帐中玉颜恍若药王庙里描金的菩萨低眉，可她分明感到这位小姐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人家普通小姐的气场。

这般神仙似的人，真会救她们这等蝼蚁？

可她又莫名地觉得这位小姐身上散发着特殊的善意，正在她思虑之际，只见苏棠矜将乌木牙牌抛给人牙子：

“连那老妇一并买了。”苏棠矜转身时广袖轻扬，一贯钱悄然落入阿芜掌心。

“这笔钱，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吃食了。”

她猛地伏地叩首，碎发掩住狂跳的眼，“奴婢多谢小姐恩义，多谢小姐愿解救阿芜与阿母！”

苏棠矜转身对飞萤说道，“飞萤，到时让阿芜与她母亲一同在母亲的澄舒苑侍奉，阿芜懂药理，便与沈嬷嬷一同贴身照顾母亲吧。”

“对了，阿芜的母亲年事已高，让沈嬷嬷指个简差给她吧。”

“是，小姐真是宅心仁厚。”飞萤笑道，只觉得主子这般善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自己能跟着小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苏棠矜回头看了一眼阿芜，只见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如纸，略微有些心疼，牵起她的手道：

“你的名字叫阿芜，书中言‘芜’乃荒芜荒凉，或指杂草，你既富有学识，这名便不衬你，不如更名为青禾，青竹有节，禾穗低垂，寓意质朴忠诚，可好？”

“奴婢青禾，谢小姐赐名。”青禾心中感动，她一向痛恨世人的趋炎附势，也感慨命运不公。

而今日，却得遇小姐这样气度不凡却并不冷眼相待的女子，真是有幸，这份恩情，她必拼死相报。

随后，苏棠矜又选了七八个婢女，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婢女，个个都老实伶俐，看着都是些乖巧安分的人。

苏棠矜又在别的人牙子处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粗使婆子，个个身材粗壮，若是遇到事情，这些婆子都顶几个汉子用，且这些个人看着都是忠心护主的品格，便依次签了奴籍，三辆马车运回苏宅澄舒苑处，交给沈望舒和沈嬷嬷处理……

苏棠矜安排新的奴婢们入府后，突然心血来潮，想出府看看京城的街市景色，携带飞萤和素心两个婢女以及几个家丁低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