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巧鸢（一）

清晨，苏棠矜推开雕花槛窗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一缕晨风。

院里那株垂丝海棠醒了。

夜露还凝在枝梢，将坠未坠地裹住胭脂色的苞，像是美人唇间含了一宿的冷雾，终于被天光暖化，颤巍巍绽出第一瓣。

苏棠矜望着门外的景致，不由得神色松动，景色宜人，让她稍微卸下了心中的防备和恨意。

即使现在身为古代的闺阁女子，但凭借她的家世和资源，也可以纵情恣意快洒一生了……

苏棠矜心想，女子不应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被困于内宅缠斗一生，女子更应去见识广阔的天地，活出自我的价值。

等助母亲夺回中馈，安置好弟弟和稳定好她的外祖家后，她便去游山玩水，快意人生得了。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天气转凉，您快加件衣衫，别着凉了。”飞萤拿了一件藕丝秋半衫给苏棠矜披上，一脸担忧道。

“我无事，无需忧心。”苏棠矜温婉道，眼底划过一丝感触。

“小姐，您昨日任命我为矜霜居大丫鬟，巧鸢姐姐似乎有意见，今日没给奴婢好脸色呢。”飞萤嘟着小嘴，对于掌事丫鬟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公。

“是吗，巧鸢啊？”苏棠矜微微一笑，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想起自己上一世，可是十分中用并信任巧鸢这丫头。

没想到，她才是一直卧底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贱蹄子汇报到苏绯月和林砚秋耳中，真是好算计啊！

苏棠矜思索之际，突然听见一个娇媚扭捏的声音响起：

“哎哟，我的好小姐，您这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呀，可急死奴婢了。”说话的不是他人，正是巧鸢。

苏棠矜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满。

秋分时节，府中新制的秋衣还未发放，丫鬟们仍着素青纱裙。偏这巧鸢不同——一身藕荷色绫纱衫子外罩着水红比甲，襟口竟用银线绞了缠枝纹，走动时暗光浮动，分明是姨娘小姐们才许用的妆花缎。

这等穿着打扮，哪里是个丫鬟样子，说是这府中的姨娘小姐们也不为过吧？

这巧鸢，是不把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还是认为自己软弱可欺，任人拿捏？真是可笑！

“巧鸢，你可知我东陵国向来以孝道治天下，明嫡庶之辨，正尊卑之序。”苏棠矜笑道，眼波流动，如春日暖阳般让人感到温暖舒适，仿佛不是在敲打越矩的丫鬟，而是在低吟浅唱。

巧鸢诧异，她从小便没有像府里的主子小姐似的可以接受完整正统的教育，但她从小便被买来这宰相府伺候着府里的小姐，也见识到了许多从前在穷困人家里无法接触到的事物，自然认为自己的见识和眼界高于普通官宦人家的小丫鬟，因此苏棠矜的这番话，她七七八八也能听懂个大概。

只是觉得惊异，为什么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怎的说出这番话来？

她一向最受大小姐器重，也认为大小姐最愚昧好拿捏，她日日沉浸在拿捏高身份地位的主子的乐趣中，久而久之也生出了背叛、记恨贵人之心。